孩子投壶、骑射。
她那时有些微末道行,玩什么都能赢。女娃胜负欲强,总输就耍赖不玩了,缠着敖闰讲故事。
敖闰想起女娃,忽然发现这些年过得都没有意思,只有今年勉强称得上快乐。
女娃应该也需要这份热闹的快乐吧。
敖闰与杨戬坐在湖边,锦鲤在两个人的倒影里游动,鱼尾摆动间,倒影相通。
“我带个朋友回来。”敖闰道。
“去吧。”杨戬声音温和。
*
“跟我过年去吧,精卫。”敖闰提着桶石头,随精卫去东海。
精卫烦躁地扑棱翅膀,拒绝道。
“我早就说过,不填平东海,誓不罢休。”
敖闰将那桶石头倒进海里,望着毫无损伤的海面。
填平,哪有那么简单。
若她们真有这种神力,敖闰也不必年年苦守冀州,看物换星移。
精卫并不想与敖闰多言,她理理被风吹乱的羽毛,再次启程去衔木石。
然而她震惊地看见——
敖闰抬手变换指法,四周灵气大动,刹那间,东海的波涛全部逆向,即刻凝结出深厚的冰层。
“这样可以吗?”
东海龙宫。
敖广正在陪妻女玩投壶,巡海夜叉匆匆忙忙地在水晶地面上滑进来。
“报!不好啦不好啦,姑奶奶把海面都冻住啦!”
“什么?”敖广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问。
龙婆和龙女不明所以。
敖广却颤颤巍巍地握住扶手,坐到王座上问道。
“她还在生我的气?”
敖广觉得不能啊,这都过去多久了,她要生气早就来发作了。
夜叉激动地弯腰道:“小的不知道啊!”
敖广深呼吸,保持镇定问:“她只冻结了东海?那南海和北海呢?”
龙婆走过去,按住他肩膀道:“龙王,你糊涂了。冀州只临近东海,她想冻南北海也够不着啊。”
“哎呀!她只磋磨我,这可怎生是好?”敖广急得用手背拍手心。
龙婆叹气,指指巡海夜叉:“你,你快去劝劝她。”
“我?”巡海夜叉的眼珠滴溜溜转着,低下头去。
“让你去就去!”敖广怒斥。
巡海夜叉苦着脸,游上去紧贴冰面,丑脸被挤得更加变形。他敲敲冰面,小声道:“姑奶奶、姑奶奶?”
敖闰彷佛没听到,专心致志等待精卫的回应。
精卫扬着小小的喙,悬停着思考。
她扇动翅膀,漂亮地盘旋一圈,居高临下道:“好吧,我勉为其难跟你去过年。”
敖闰笑起来,向精卫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如同普通人类一般柔软而脆弱。
精卫再看自己的小爪子,尖锐锋利,能轻易抓破巨石。
她知道敖闰不会被她划伤,但她就是不想用利爪接触敖闰。
精卫摇身变成一个小女孩,落在敖闰身边。女孩梳双髻,着粉色衣衫,容貌姣好。
虽然千年不曾见过这副容貌,但敖闰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女娃。
“女娃——”敖闰唤道。
“还是叫我精卫吧,我早已不是母亲捧在手心的女娃了。”精卫背过手去,语气有些低落,却仍倨傲地望着天。
敖闰无声叹息,随即挥手将东海化开。
冰面解冻,浪涛重新奔涌,巡海夜叉和虾兵蟹将探头探脑,没敢搭话。
精卫大怒,提起音调质问:“你就冻这么一会儿!”
“不能冻太久,会影响到其他生灵。”敖闰如实道。
“你!”精卫听这话更来气,甩手回去填海。
“你也是这样想的。”敖闰道。
精卫定住。
“不然,你为何不恢复真身,衔巨石来填海,反而以雀儿般的大小,一粒粒石子地耗费千年光阴?”
敖闰知道,精卫只是想在不伤害任何生灵的情况下出一口气罢了。
精卫背对着敖闰,不声不响。
敖闰仍然去牵她的手,平和道:“跟我走吧。”
精卫这次没有再甩开,她闷头跟着敖闰,忽然问。
“敖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八月驾船去东海吗?”
这么多年来,精卫第一次提及这件事,敖闰不由得握紧她的手问:“为什么?”
精卫呼气,像是吐出了千年的愤懑,她道:“我听说八月有浮槎,如期往来,可以从大海去天河。”
“我想乘浮槎去天庭问问,能否放我的朋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