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窝在沙发上蜷缩在一起,房间没有开灯,窗外洒进来的月光隐约照见了她脸上斑驳交错的泪痕。从沙发上摸到手机看了一眼,马上10点了。莫羡闭上眼睛去想白天的事,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全心全意救助的病人,家属怎么回头就反咬一口呢,甚至还把自己推倒在地,若不是师兄拦着,老大的拳头就砸到自己身上了吧。
“窗里你对灯火吹短笛,窗外我隔小门犹戏语……”手机铃声响了,莫羡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闭着眼睛,这是自己最喜欢的歌。手机的发出的光暗淡下去再明亮起来,这样反复了三个来回,莫羡才拿起来手机开了免提。
“还好么?怎么才接电话?你在家里么?”陆杨气喘吁吁的抛过来的三个问题,莫羡一个也不想回答。
“喂,说话啊,你在听么?”
“嗯。”
“我今天一直在手术室,刚才在更衣室换衣服才听说你出了事,说你被打了,是么,伤到了么。”鬼知道当他听到莫羡被病人打的时候,心都快跳出来了。给她打电话她还不接,那短短的几分钟,仿佛把陆杨架在火上烤。
“没有打到我”
“到底怎么回事啊,具体原因是什么,住院病人?门诊患者?单纯纠纷还是动手了……”
“陆杨,让我静静,明天打给你。”
莫羡突然打断了陆杨的话,电话那边明显一愣,好几秒后传来了一声“好”。莫羡打开微博,点到一个对话框,想了想还是编辑了文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愤懑不平的想法发了过去,反正他不会看到也不会回复,这是属于自己的树洞。
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六点十三分,看了一眼手机,还停留在最近通话的界面,最上面那一行写着班长,这么多年了,通讯录也没改,还保持着八年前的称呼,那时候备注班长是因为不知道名字,后来没改是想保持大学的感觉。
“咦,怎么通话时间五个小时,昨天我记得就讲了五分钟,我忘了挂断,他怎么也没挂。”
洗漱完刚准备出门,就接到了主任的电话。
“莫羡,你今天在家休息吧,不用来上班。”
“啊,我还要查房啊,我还有十几个病人呢。”
“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会安排孙医生替你查房的,你待在家里休息吧。等事情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可是”
“哪里来的可是,现在医疗行业什么情况你不清楚么,不管什么样的原因,医患发生矛盾,社会大众就会主观的偏向患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绑架你,不让你上班是对你好。”
郭主任说完不等莫羡说话就把电话挂了,莫羡苦笑了一下,是啊,哪里来的可是,医患发生矛盾那是医生的错,病人都那么痛苦了哪里来的精神没事找事呢,这是社会上公认的认知。
莫羡连拖鞋都懒得换回来,瘫坐在餐椅上,拿出手机准备给陆杨回个电话,闺蜜谢迎刚好打了过来,莫羡刚一接通,就听到希望的声音都快哭了。
“小羡,看到我发给你的视频了么,下午家属和你争执的画面,被人恶意剪了视频。”谢迎都快急死了。
莫羡猛的一惊,赶紧打开了电脑。
“省人民医院急诊科女医生和病人争执,碰瓷倒地。”
莫羡绝望的关上了电脑,觉得本来一眼望不到头的职业生涯突然就望到头了,一颗医学生的赤子之心突然就消失了,年少的梦想,后来的追求好像要落了空。高考的时候,父母想让报别的专业,自己油盐不进的报了临床医学,从踏入临床医学系的第一步就是望着心内科去的,一直觉得本硕七年毕业就成为一名正式的心内医生了,甚至还想过不婚接触心内介入,一切顺理成章。明明在急诊实习的时候特别累,特别忙,特别烦,日夜黑白不分。最后却觉得离不开了。有什么原因呢,可能是离死亡太近,你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作为医生的意义。可能是一次又一次从死神手里抢来了太多的希望。可能是忘不了那位家长抱着紫绀的孩子冲进来扑在你身上喊着医生救命。可能是因为凌晨两点出诊火灾现场的惨烈情况给的震撼太大。可能是急诊抢救室外家属的撕心裂肺让你次次红了眼眶。也有可能是加入心脏复苏协会认识了太多优秀的同行。甚至,有可能是舍不得那一身孔雀绿的"白衣"。
原因,讲的出来的有,讲不出来的也有。
可是现在,一切都觉得无比的讽刺。
果不其然,中午就接到了医务处的通知,暂时停止省人民医院的一切医疗事项,去对口医院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帮扶,是西南地区某小镇的卫生院。打电话的医务处老师是莫羡大学时授课《医疗卫生法》的老师,临了对莫羡说,这是权宜之计,避避风头吧,哪个医生,没遇到过这种事,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就该想到的。莫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谢谢老师。
发了会呆,莫羡就订了最早的机票,“是下乡是停职是驱逐,不是度假,没什么好收拾的行李”,莫羡一边收拾一边腹诽着。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她想大家总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