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番话,是在说他的野心。
似乎还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听完,闻煜喉结微动,没有应话。
他看得出来,瑞王已经开始在怀疑他了。
之所以现在没有动他,是因为他不屑为一个女人和自己的副将起隔阂。
瑞王一心成大业,此次进京也是为了要事。
沈玉蓁的出现,不过是他近日的一点趣味罢了。
他这般苦心经营,誓要沈玉蓁玩弄于股掌之间。
也只是因为她是陈映若的女儿,要全了自己的一个执念。
可是,阿蓁又有什么错?
闻煜双拳紧握,侧首看大步走远的瑞王,突然无比痛恨自己,深感无力。
他和阿蓁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当年,阿蓁的父亲还在遂州任一个七品地方官,他也只是当地一家武馆的小公子。
两家的宅邸甚至只隔了一堵抢。
阿蓁小时候身体不好,大夫诊断说,是先天不足之症,需得好生将养。
那时的阿蓁还是沈家的掌上明珠,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
可惜总是泡在药罐子里,每天都要喝好几碗药汤。
因此他总会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翻过隔断两家的那堵墙,给她带外面的各种糖葫芦和酥烙。
每次他坐在墙头,都能看见她在院子里的榕树下踢毽子,动作稚拙可爱。
当她抬头看见他时,她会弯起眼眸,甜甜地冲他笑,唤他:“阿煜哥哥。”
直到阿蓁十一岁那年,她的娘亲病重,沈衡转头攀上了洛阳的首富之女,停妻再娶,举家迁往了洛阳。
阿蓁走后,他也投军去了瑞王营下,希望可以建功立业,有一天能够再见到她。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上个月初,他随瑞王去洛阳办事,再次和她重逢。
可惜天意弄人,瑞王也看上了她。
瑞王位高权重,只要是他看中的东西,便不可能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瑞王将阿蓁逼到绝境。
每次他想帮助阿蓁,都是无能为力。
今日,他本也是想救走阿蓁。
他提前安插了心腹在慈恩寺中,准备偷偷地带走阿蓁,然后再送她和安嬷嬷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他的人找到阿蓁时,阿蓁正在遭一个和尚追逐。他的人打晕了那个和尚并解决了他,谁曾想,阿蓁竟是趁这时躲藏了起来。他的人还没来得及去找,玉清苑还起了动静,最后以免打草惊蛇,他们只能罢手。
思及此,闻煜深深闭眼,潮涌般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这一回,瑞王又会想出怎样的法子,将阿蓁从鄞王那里夺回来。
***
玉清苑。
屋外雨声滴沥,逐渐变得微弱了。
雨将停,可沈玉蓁还是双眸紧阖,始终没能苏醒。
期间,清和过来给她把过一次脉,道:“这位施主应当是淋雨致使的风寒,按理说,普通的风寒应该不会这么严重。但这位施主的身体底子似乎不太好,恐是先天不足之症,怕要多加休养几日了。”
然而寺庙内的和尚都是男子,又如何能照顾她?
而萧渡这里显然也不便她常住。
闻言,萧渡眉宇微蹙,道:“那便先将她送到长公主府罢。”
他指的长公主,自然便是宁安长公主,鄞王的嫡亲阿姐。
而宁安长公主府,也是距离慈恩寺较近的一处宅邸。
雨方停,萧渡便乘车带昏迷中的沈玉蓁去了公主府。
他到时,长公主才将将睡醒,打着呵欠面见了他们。
长公主今年三十出头,但岁月却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她依然是容光焕发,雍容华贵的牡丹一般。
看见萧渡眼上蒙着的绫带,她不禁疑惑着笑问:“行琛,怎么几日不见,你这眼睛还瞎了?”
萧渡抬手轻碰那条绫带,并未过多解释,只道了句:“无妨。”
闻言,长公主往后靠了靠,道:“看来你今日登门,不是为自己求医了。”
萧渡道:“但确实是有事相求。”
长公主细眉微挑,“哦?什么事情需得你不顾自己的清修,也要你亲自来一趟的。”
萧渡也没有多言,直接道:“想请姑母帮忙照顾一个人。”
听了这话,长公主的心里不由得更加疑惑。
他们家行琛鲜少和人深交,更遑论,要托她照顾一个外人了。
于是长公主毫不迟疑地同意了下来。
不多时,她便让府中两个强壮些的嬷嬷,将停在府外车内的沈玉蓁给送到了暖阁。
因为沈玉蓁先前淋了雨,衣裳还是湿的,所以嬷嬷们便先带她去沐浴梳洗了一番。
直到将她收拾好,长公主才坐到了她的床畔,仔细地端详着她。
或许是由于发着高烧的缘故,她的一张小脸煞白,毫无血色。
可即便如此,也能从她的眉眼间看出她的美。
清婉淡雅,就像是江南水乡的烟雨,朦胧又温柔。
长公主的目光始终流连在她的眉眼间,总觉得似曾相识。
她扭头看向外间。
出于礼数,萧渡并未进内,而是隔着一道影影绰绰的珠帘坐在外面的案几前。
长公主一眼望去,只能瞥见他的侧影。
她不禁笑着调侃道:“春日刚去,你这春心才动吗?”
怎知萧渡还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嗓音疏冷:“姑母莫要误会。”
——“这是我们的一位故人。”
“故人?”长公主细眉微蹙,垂目盯着沈玉蓁那张脸端详半晌,终是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份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和陈映若,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良久,内间再次响起长公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