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因为他是太宰治啊。”】 无论什么时候,风总是不停歇的,它会经过高山,会掠过宽海,也会在某一刻宽慰坠入深渊的人。 海潮随着夕阳坠入地平线变得越加的汹涌,而昏暗的礁石上,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润湿的空气带着海的咸腥,交易达成的魏尔伦从檀真昼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回复。 按照计划,他这时应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港口黑手党,用最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度找到兰波——然而,他却不想动。 一种名为近乡情怯的感情促使他依旧停在这里,这种难以压抑的感受堆积在胸膛内,短暂的消磨了他所有的行动力。 这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能让他驻足的情绪。在这之前,他心里只有萦绕不散的孤独感,真正的孤独感。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宇宙中独自飞行的彗星,周围是真空,绝对零度的虚无。既没有被人看到的可能性,也没有被人接近的可能性。能陪伴他的是凄凉与寂静——这种感觉驱使着他,让他更坚定带走中也的信念。[15] 夜风依旧,四周已经完全变暗了。 看着依旧没有动作的魏尔伦,檀真昼露出了一点困惑,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先走一步,去吃个晚饭再找太宰的时候,魏尔伦说话了。 “你是我见过最不像人类的人类。” 檀真昼:“……” “我见过许多的人类,”沉浸在思维里的魏尔伦皱起眉,他继续说道:“权势、富贵、名声,知识、自由、理想,人类自降生于世起,就会不停地在花团锦簇的世界里寻找自己生存的意义,为了得到这个意义他们会像迷途的野犬一样穿行在泥泞的道路,把自己弄得无比狼狈,而后才会得到一点点眉目,但你不一样,你就像是越过蹒跚寻找的路途,直接拥有了无比坚定的信念,这是为什么呢?” 这样的困惑不仅仅存在魏尔伦的心里,在这座城市的更遥远的地方,灯火通明的街道里,结束了任务的太宰突兀地停下脚步。 前面的中也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自己的搭档落在身后了。 “喂,混蛋青花鱼,你在发什么呆啊?” 夜风呼啸,潮水拍击着海岸。 檀真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斟酌很久,才从礁石上一跃跳下来,站到离魏尔伦足够远的地方。 “如果非要说的话,”檀真昼脸上是和魏尔伦完全不一样的,没有感悟到人生真理的谦虚,“我也不是一直很坚定,因为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思考阿治应该怎样度过他的人生,在我看来宇宙最好的他应该得到宇宙最好的东西,而我会将所有的一切捧到他面前,但后来某个深秋夜里,他独自一人越过森林,沉进了种着桃花树的水池里。” 对于津轻来说,那是个非常寒冷的深夜,池水离结冰只有一步之遥,他把太宰从水里捞起来之后,太宰一言不发地躺在林中仰望天际,但天上也是一片漆黑,他们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那 时的他看起来失望极了,如果能像漫画书一样画下来,那些浓烈的情绪可能会把整座森林都染成黑色,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变得开心起来,就好像体会到了什么别人看不懂的世界运行规律。” 在黑夜里,在檀真昼眼中,衣领下的窃听器依旧闪烁着红光。 “我试图理解他的想法,后来发现理解不了——他果然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但我理解了另一个东西,那就是我真是太傲慢了,一个人的人生,应该自由地过成他自己想长成的样子。” 这是离开津轻的那天,他无比坚定地向太宰承诺无人能将他私有的原因。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驻足停立的太宰忽然笑了出来。 “什么嘛,这不是挺会忽悠人的嘛……” “哈?”不明所以的中也头顶大问号。 “没什么,”太宰长长地拖着尾音,“只是一件我都快忘记了的小事而已。” 中也:“……” 中也:“???” 海边。 魏尔伦露出一点一言难尽的神情:“你刚刚是不是试图通过很长的一段话转移话题?” 檀真昼:“……” “没有啊,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但这并不是我询问你的问题的答案。” 檀真昼顿了一下。 “哪有什么答案,因为他是太宰治啊。好吧,按照你的说法,上帝在创造人类之时,会依照他们的能力设定值得追逐的理想,于是生下来的人一生都会为此努力为此痛苦为此挣扎不休——这就是人类圆满自身的过程。我其实也一样,只是我的圆满就是满足太宰治。” 魏尔伦:“……” 终究是不得不肩负起精神导师的职责,檀真昼开始叹气:“所以说,如果你是像中也那样的社畜,或者像我一样,你根本就不会有时间背叛挚友。” 魏尔伦:“……” 所有的情绪一瞬间死掉了,魏尔伦恢复面无表情:“中也就算了,你?” 檀真昼挺直胸膛:“我怎么了?我也超忙的!而且我得提醒你,再不行动的话,兰波的情报就不那么准确了。” 魏尔伦继续面无表情:“不用,我知道他会在哪里。” “啊,这样,那这不是挺挚友的嘛!”檀真昼欷吁起来,“我认识另外一对挚友,其中一个读完一套厚黑学后,另一个连他的尾气都找不到,唉……” 魏尔伦:“……” 与此同时,离港口不远的小破上,横滨内最有象征意义的地标之一的红房子依旧灯火通明,特别是四楼的武装侦探社。 抱着零食坐在窗边的乱步侧目观望窗外,离他最近的窗户没有阖上,风一阵一阵地吹来,忽然,某一个瞬间,那双碧绿的眼眸睁开了,他刷地扶着帽子站了起来。 “通知安吾,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