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里克不由更加用力地挥动自己的手臂,试图将那张黏在自己胳膊上的“人皮书”甩下来。 手臂在挥动间带出一阵阵微风,惊起床铺上散落的白色棉絮。 这些白色棉絮带着和其温暖绵软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湿润,随着床铺主人的动作在空中轻轻飘荡。 罗德里克看着这些白色的棉絮,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也不知道他过去惯用的这些枕头被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最近总是散落出内里填充的棉花。 最开始看着还好点,充其量也有那么一点看着不怎么明显的细碎棉絮。 但随着时间的拉长,这些从枕头被褥中流出来的填充物越来越多,以至于显得他的床铺看着无比脏乱,就连他自己也开始觉得发愁。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罗德里克额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去看那些在空中飞舞的白色棉絮,打定了主意要将自己的这些残次品枕头被褥全都由里到外换上新的,虽然这么做确实要额外花钱,但起码能给他剩下不少打扫的事件。 罗德里克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那张黏在自己手臂上的“人皮书”。 相比起枕头被褥生出棉絮的这种小事,提前把这件收容物从自己胳膊上弄下来,这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他之后还得换上长袍上班工作呢,要是继续在这点小事上浪费时间,说不定会导致之后迟到,最后倒霉被主教责备。 这么想着,一时焦急之下,罗德里克甚至忘记了自己过去惯常面对“人皮书”时,因为其主人霍纯斯尼的事迹从而生出的尊敬,下意识想要伸手将这张死死黏在胳膊上的东西强硬扒下来。 然而,当他忍不住伸出自己另一只并未被“人皮书”黏住的右手,试图强硬揭开这件收容物时,远比“‘人皮书’死死扒在自己手臂上”这件事更加可怕的现实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右手凭空少了半截手指! 只剩下一个指关节的手指随着其主人惊恐错愕的心境在半空无力地开合,凭空截断的横截面不断散落出无数熟悉的白色棉絮,就好像他这样一个由血肉构成的活生生的人,在这一刻成为了一个破旧的布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在极度的恐惧中,罗德里克甚至忘记了胳膊上的“人皮书”。 嘴唇无力地开合了片刻,无措与惊惶似乎这才慢慢经由神经从大脑流淌到了咽喉,末了爆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 “啊啊啊!!!” 他的面容最终定格在一个僵硬惊恐的神色上。 直到现在,罗德里克至此仍旧无法猜到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招。 附近,应该是罗德里克的尖叫声惊醒了附近不少同伴,周围的其他房间里也跟着有了响动。 不过这阵响动并不是其他神眷者听到动静后,急匆匆朝着他的方向赶来的惯常反应。 紧接在他的尖叫 声之后, ✼(), 彻底浸透了这座庄严无比的教堂。 …… 直到许久之后,罗德里克终于勉强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克制住自己心下生出的所有负面情绪,最终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当然,走出房间的原因实际也不是他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理状态,这种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突然少了半截手指的事,无论怎么适应怕是都适应不了。 让罗德里克和其他神眷者从无数负面情绪中勉强打起精神的,实际还是来自于主教的强行命令威胁。 也就是在主教的强制要求下,罗德里克和其他神眷者这才勉强打起了精神,跟着一起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教堂的大厅集合。 这天大概是这座教堂第一次紧闭大门、不接受任何人上门求助的特殊日子了。 连教堂里所有神眷者都倒霉中了招,恐怕他们也没人会有什么闲心去关心其他人的安全与否。 所有神眷者都面色灰败地站在教堂的大厅里,绝望等待最后的结果,一时间看着竟是连讨论商量的环节都消失了个彻底。 毕竟血肉化作白色的菌丝,这样的故事他们也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过无数次。 ——这些故事都来自于那位邪神。 截至目前为止,据说被黎明神盯上的倒霉蛋一个都没能成功逃脱,肉眼可见他们最后将迎来怎样的惨烈结局。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还是主教先勉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在坚定的信仰下为了教会的未来率先开了口,“不管怎么样,所有人都先给我尽可能回忆一下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是……就算是我们都死在这了,也必须得为教会、为未来可能遭殃的同伴带去尽可能多的信息,防止未来其他人倒霉中招。” 大概主教的思想觉悟就是要比其他普通神眷者要来得更加深刻吧,除了主教之外,在场显然没人有这种“牺牲小我成就他人”的觉悟。 人群中,在短暂的沉默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率先控制不住自己的崩溃情绪,率先爆发出了一身哭嚎:“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啊!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么倒霉?!” 绝望率先泄出了一个口子,紧接着出现的就是其他神眷者的哭嚎声。 “救救我,到底谁能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伟大的原初神啊,我恳求您,我请求您为我等降下福祉,拯救您的这些虔诚信徒。” “为什么最先死的人反而是我?明明我是神眷者,我能为原初神创造更多的价值……为什么那些柔弱的平民,那些理应更早被邪神盯上的普通人,反而比我们更晚遭殃?” “苍天不公!”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等至顶点猛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