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睡。她说山里有奇怪的声音传过来,她是真的害怕。母亲说女孩子不要怕这样怕那样,要学会独立,要胆大心细,不要什么事都依赖别人。“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怕的?”母亲说。隔天起床,婉君看见母亲睡在哥哥的小床上,和哥哥睡一头,哥哥枕着她的手。哥哥比婉君更怕黑。
“赵婉君,你过来!”母亲的声音像镰刀,只要她吼一嗓子,哥哥就吓得浑身颤抖。母亲从不这样吼哥哥。母亲喜欢连名带姓喊她。听习惯了,哪一天不这样喊了,她倒是有些后怕,总觉得自己将从母亲那里收到更大的坏消息。她通常不及时应声,她声音小,母亲说过,蚊子一样,即使她答应了,母亲也听不见。她索性就不答应了,聋子一样。反正答不答应都是一样要挨骂的。
“你聋了吗?啊?你说说看,我喊你时,你应一声会死是不是?”母亲气得咬牙切齿。哪一回都差不多是这个表情。从她6岁记事开始,母亲生气都是这副表情。走近了,她看清母亲手里捏着的是她前两天藏到床板下的黑色底裤。内裤发出一股酸味。
“你当我瞎是不是?”母亲的音量没有降下来。她咕噜了一句:“你当我聋,我当你瞎,蛮公平的嘛。”母亲像是听见了她的话,又像是没听见:“你说什么?”她摇摇头,几乎能背出母亲即将脱口而出的指责:“我说你,你还不服气是不是?这种东西怎么能藏在床板下?这么大了不知道怎么收拾吗?下次你自己洗,能洗干净就洗,洗不干净也要洗。”
母亲没教过她生理期要怎么办,家里没卫生棉,妈妈用的是卫生纸,用完了也常常忘记买。她不知道母亲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母亲也没告诉过她,每个女孩都会经历这么个时期,直到她看到女同学屁股后红了一大块。记忆里,她曾看过一个故事,说每个孩子出生前都住在白云上,投胎前往地上瞧,自己选妈妈。有的孩子选了漂亮的女人做妈妈,有的选了善良的女人做妈妈,有的选了有钱的女人做妈妈。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选中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