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看到在讲台前坐着发呆的安宁。
“欸?安老师?”
他话里带着几分惊讶,又难掩欣喜。
安宁浅浅点了个头,目光示意他们去座位上坐好。
考试对于学生和监考老师来说,是一种双向折磨。
还好安宁分到的是第一考场。
这个考场聚集着全年级里最拔尖的学苗——井然有序地传发卷子,落笔飞速,极为认真地答题。
月考这三日,她难得有忙里偷闲的机会。
十月十日上午,考物理科目。
安宁盯了会儿窗外,一班的位置确实不如三班视野开阔,处在一个死角位置,又背对楼梯,逃生难度很大。
安宁习惯性地分析起来。
想起重生第二世时,在知晓一班这个致命缺陷后,她消沉了好一阵子。
安宁本意是想试着回来救自己班孩子们,可面对其它人的求救——同样是正当青葱年纪的学生,她又怎能做到置之不理?
救了第一个,便想着去救第二个。
她都觉得自己贪心。
她的孩子们多善良啊,那次,明明有十成的把握保证自己班学生毫发无损地撤离,可学生们都是有独立思想的个体,在他们心里,一班不少人是自己的朋友,是三班的兄弟班。
安宁想要救他们,他们未尝不想救别人。
每个人都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认为来得及,认为自己不会死。
……会死的。
安宁不仅知道,甚至还经历过,可谁又相信呢?
在最后关头,学生们一致决定把机会让给一班,让一班先行撤离。
命运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时间是绝对公正的,也不会等任何人。
前后差了有三十秒吗?
安宁食指抵着太阳穴,表情越来越严肃。
第二次轮回的死亡人数:三十一人。
安宁下意识在目光所及之处,用红笔圈画了一个数字——31。
一道轻轻的低语打破了耳边的沉寂。
“诶?这题答案是31吗?”和她一起监考的是数学老师,看安宁目光直愣愣地在某个选择题上圈住一个选项——31。
安宁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又在无意识动作了。
她摇摇头,把那个选项划掉,重新勾选了旁边的C选项,轻声道:“这个是正确选项。”
数学老师显然还在这道题目上思考,本想再问点什么,怕交谈声会打扰到考试的同学,只好作罢,拿起一份多余的试卷,回到后排的监考椅上。
安宁收起多余的心思,将目光落定在物理题目上。
她情绪纷乱时,会用画画或者做题来转移注意力。
绘画和物理,这两个明显不相关的专业,却是安宁最热爱的。
她大致扫了眼选择填空——都是基础题,直接将卷子翻了个面,盯着后两道大题。
画受力分析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她基本没用太多时间思考,读完题目,心中就有了解答过程。
碍于手中没有答案求证,做完后,她从讲台上下来,沿着过道来回巡视。
余光一一扫过全校前三十的同学们的卷子。
这个答题略慢,那个明显思路不对,另一位……啧。
安宁皱了皱眉,脚步忽然顿住。
最后一题是个综合题目,凭现在只上了一个多月学的高一生来说,能写个公式放在那儿就不错了。
月考范围划定的是所学过的知识,这道题明显超纲了。
三十人里,大概只有少数几人能解出来,那几个人都是陌生面孔,安宁扫了眼他们的答题卡,发现都是一班的学生。
这几人的解题思路是正确的,不过还有更难的点在后面等着,即使思路正确也不一定能顺利算出结果。
自己班的方瑾也只画了一个受力分析图,余光瞟到安宁过来,无奈地抿唇笑了笑,又低下头。
张蕊蕊还没做到最后一道题目,她被第一道计算题难住了。
那里出题人故意设计了一个小陷阱,等着某些没有心眼的学生上钩。
离收卷时间还剩下不足二十分钟,如果按照张蕊蕊现在的速度,恐怕无法做完整张卷子。
安宁看了一会儿,便返回到讲台前。
江颂时坐在第一排靠门边,先前安宁怕教室里闷,窗子和门都开着,江颂时只穿了夏季校服——一件很薄的短袖,他一直在搓着胳膊,似乎被风吹冷了。
安宁默默地关上门,回身时听到“啪嗒”一声。
江颂时已经放下了中性笔,抱着胳膊检查卷面。
她视线大致掠过卷子,江颂时写字习惯性带了笔锋,洋洋洒洒填满了答题卡上的大片空白。
连最后一道题都写满了。
有“解”有“答”。
安宁轻挑了下眉,目光移至最末行的总结,心中一跳。
江颂时感觉到安宁盯着他卷子看了许久,于是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朝安宁微笑,像是在用目光问询自己答得如何。
安宁当然不能表露,她收回视线,平静地回到讲台前,一直到收卷铃响才起身。
高一第一考场,一共有三十名学生,在最后一道大题的解答上——
只有江颂时算出来的答案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