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上,随手抽出一张试卷,在空中甩了甩,轻嗤:“画的你画去吧。”
这不痛不痒的小争执过去近一周后,安宁的学生们又把乔尚给惹毛了。
明确了乔尚的态度后,安宁就很少待在物理组了。
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在画室待着,就是去四楼五楼搜寻线索。
下午第一节自习,她照例去班级里晃一圈。
刚拐进走廊,就听见教室里响动着一片窃窃私语。
班级状态明显不对,不像是平日的闲聊,更像是受了委屈后,和周围人互倒苦水。
江颂时站在自己的座位上,脸色发青,视线紧紧锁在手中的试卷。
怕吓到专注的他,安宁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江颂时抬头时脸上还挂着一丝丝愤然,没等他开口,同桌先哼哼起来:“还不是物理老师,我们觉得今天练习卷上有道题目出错了,他非说是我们故意找茬,还把我们训了一顿。班长被罚站了一节课呢。”
雷好帅也委屈:“可不是嘛,安老师,你是不知道,乔老师冷言冷语嘲讽我们也就算了,还……”
关胜接过话头,扯着嗓子喊:“还说我们班没救了!”
安宁蹙起眉,冷色的眸光垂下:“哪道题?”
江颂时怔愣一瞬,把卷子平摊在桌面,将某道大题指给安宁看:“这个。”
雷好帅趁机又在后排嘟囔着不满:“哼,仗着自己班年级第一,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上课讲题总敷衍我们,一句‘你们也学不懂’,就给打发了……”
前排有人等不耐烦了:“安老师,您先别研究题了,已经有好多同学都反应,自己在乔老师那里受到了冷待。”
安宁还保持着阅卷的姿势,修长手指轻轻捏着一杆红笔,在江颂时的草稿本上随手列了几条公式。
片刻后,她抬起头,扯着卷子走上讲台,敲了敲黑板:“抬头。占用你们二十分钟时间,我把这道题的解题过程给你们解一下。”
众人一脸茫然,互相传递着眼神。
开学至今,除去开会,大家还没见过安宁正经讲课的样子。
其实跟平常也无太大区别。
平直的唇,淡色的眉,冷调的表情,说话时镇定的语气……
还有难道一见的潇洒板书。
安宁一边讲解,一边将解题过程细致地写成板书。
底下坐着的人也纷纷从懵懂的眼神转变为清亮,纷纷低下头寻笔记。
最后一个步骤解完,安宁回过头来:“这些步骤和答案解析上相差无几,对吧?”
江颂时一脸严谨地点点头,黑色细框眼镜下的目光极为凌厉:“所以……”
“所以,”安宁打断他的话,“解答到这里就停止了。因为按题目所给的条件,此题无解。”
底下一片唏嘘。
安宁没有理会,自己控制着课堂节奏:“但是,如果把这里的条件改动一下,按照我们现有的思路,就能够得出答案上的结果。”
说着,她将粉笔轻轻在指间转了一圈儿,移到黑板前“嗒嗒”书写着。
安宁写板书的速度极其流畅,偶尔会在一个公式写完后停顿一下,一边转动手腕,一边讲解,讲完后继续回头书写。
整个过程非常熟练老道,丝毫不像新手。
更何况,她此时的身份还是个外行。
原本还抱有怀疑的学生已经换作了星星眼,捧着脸颊满眼崇拜:“哇,没想到安老师还藏了一手好牌。”
江颂时也露出敬佩的神情,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判断道:“所以这道题原本就是出错了,我们的坚持是对的。”
安宁没有出声承认,但态度更像是一种默许。
状态消沉的张蕊蕊难得对课堂专注起来,眼里又有了学期初的光芒。
不知不觉间,一节课过去了。
安宁原本只想借用二十分钟自习,却硬生生被学生拖着,不肯放她走。
讲完一道题,立马又有下一道等着她解答。
下课后,一堆人挤在讲台四周,缠着安宁。
雷好帅:“安老师安老师,所以传说中你当年数理化同时霸占年级第一的事……是真的?”
安宁端正站姿,浅浅点了个头。
雷好帅捂住嘴巴,状似睡不醒的眼睛缝儿终于撑开了,露出亮亮的瞳仁。
张蕊蕊捧着课本,借着这个热闹的氛围,把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安老师,你为什么最后选择当美术老师啊?”
周遇也附和道:“对呀对呀,老师为什么不教理科呢?”
安宁停顿须臾,底气十足地说:“因为我喜欢美术。这个理由充分吗?”
张蕊蕊愣住了,像是被信息冲击到:“所以……老师您……”
望着青春脸庞上不解的神色,安宁继续道:“你们如果想要自由,拥有做自己想做事情的权利,首先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让别人不敢指点,不敢干预你的选择。”
“你成绩好了,选择就多了,”安宁视线扫过张贴在墙上的期中成绩榜,“记得我刚上高一时,第一次月考,物理考了36分。你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月考成绩应该都比我高不少吧?所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台下围着的同学仿佛被吓了一跳,36分这个数字被安宁云淡风轻地提起时,张蕊蕊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在往上涌,心脏在难以置信中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黑板上的字一直留到了放学,也没有人上去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