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从诞下刘越,皇后好似再不上心皇帝的姬妾,整日整日的注意力都在小儿子身上。 对于其余皇子的生母而言,从前的高压消散一空,她们难得安稳下来,过了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若不是张美人越发作妖,私底下的小动作不断,谁也不会把她的病和椒房殿联系起来——不乏有后妃猜测,张美人生病,恐怕与前日小皇子不受宠的流言有关。 她们忽然回想起皇后的手段,手脚冰凉,噤若寒蝉,便是听闻皇子越的执弓礼非同寻常,也不敢露出半点异状,如薄夫人一般日日前去请安,谦恭得不得了。 但其中不包括戚夫人。 戚夫人回到长安,住在除椒房殿外最为华美的临光殿,也与皇帝所居的永寿殿相隔最近。执弓礼的消息传入耳中,她一愣,望向宦者不悦道:“你说什么?” 陛下忽然对两年没见的小儿子上了心,还让百官都来? 她第一反应便是不信,这怎么可能。 宦者连忙道:“夫人,千真万确,奴婢哪里敢欺瞒于您。” 戚夫人起身,一张天香国色的娇俏脸蛋布满寒霜,跺了跺脚,就要往永寿殿走。如意出生的时候,陛下刚刚称王,就算宾客盈门,哪里有这么大的排场! 那老女人的孩子何德何能? 恰逢赵王刘如意下了学,在外唤了一声“母亲”,戚夫人赶忙迎出去,换上欢喜的笑容。刘如意今年十岁,长得与刘邦五分相似,尤其那宽阔的前额,简直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儿。”夏日天热,戚夫人给他擦汗,一边同刘如意道,“……你父皇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想出这样的主意,我这就求他收回成命。” 按理,皇子只能唤皇后为母亲,生母顶多叫一句“阿娘”,临光殿则不然。刘如意抿起唇,显然也是听到了风声,他摇摇头:“母亲!百官都知道了。听说是御史大夫劝谏,阿父哪里能出尔反尔。” 他在意的是父皇何时见到的幼弟,又何时宠起了他? 心里有微微的不舒服,刘如意反倒安慰起戚夫人,劝住了她的脚步。 他还不至于同两岁的刘越计较。 父皇最喜欢他,太子二兄远不能比,一个执弓礼而已,又有什么关系呢? …… 与此同时,戚里长巷,又是一番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景象。 十岁出头的少年从戚宅打马而过,发现里边非同一般的安静,不禁回头望了几眼。直至“留侯府”三个字映入眼帘,少年翻身下马,一路不停地往庭院走。 庭院清凉,传来稀疏的落子声,执棋人背对着少年,白衣宽袖,指骨修长,一派病瘦风流。 “大人。”张不疑唤着父亲,“小殿下的执弓礼,大人可要前去?” 虽这么问,少年笃定阿父不会进宫。这都三年了,父亲功成身退,成日装病不上朝,在家里研究养生之道,还不知要宅到什么时候。 哪知父亲转身看他,露出霁月姣好的面容:“去。” 张不疑愣了。 张良放下棋,悠悠对长子道:“昔日我曾学相面之术。” 您不仅学过相面,博浪沙刺过秦皇,还遇过黄石公传授兵法。也正是因为相面,一眼发现潜龙紫气,辅佐帝王定鼎天下——张不疑脑海的疑惑咕噜噜冒着泡,阿父为何同他说这番话? 张不疑不知道的是,张良样样精通,唯独相面是个半吊子。至于和刘邦的相遇,还不是因为钱袋丰厚,被吃白餐的沛县亭长讹上了吗。 凭他半吊子的相面术,瞧不出什么紫气不紫气的,但算算刘邦的子嗣缘,还是不在话下。 他对张不疑道:“陛下一生有八子。” 而今多了个小皇子——难说是不是天机,已然半退隐的留侯起了浓厚的兴致。 这也罢了,绛侯周勃昨日上门,说太子果断处置了犯上的宦官,神色欣慰得不得了,张良虽未开口,直觉与小皇子有关。 他早就想趁执弓礼进宫看看,哪想一等就是两年! 忆起他那不靠谱的陛下,张良脸色一青,起身回屋:“明日要早起,该睡了。” 张不疑听得云里雾里,闻言迷茫地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没落山。 张不疑:“……” 这就是他阿父的养生之道? . 刘越总觉得自己被人念叨了一晚上,只不过没有证据。 第二天日光明媚,照亮床榻上的小小一团,胖娃娃长睫紧闭,翻了个身,露出薄被遮盖下的肚皮。他睡得香,紧贴枕头的脸蛋肉挤出软乎乎的波浪,像个白白嫩嫩的包子。 不多时,外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今天是重要的大日子,吕雉亲自哄小儿子起床。她替刘越拉上薄被,目光满是温柔:“越儿,越儿?” 睡梦中,刘越软软地“嗯”了一声。 灰黑色的眼睛满是水雾,半晌,艰难地张开一条缝,映入床前模糊的人影。 他揉揉眼,一下子坐起,朝吕雉伸出小胖手:“阿娘!” 今天起床第一件事,给母后一个亲亲。 吧唧一声,亲亲能化了人的心。吕雉抱起奶香味的儿子,同样亲了亲他,就有两列宫人鱼贯而入,伺候小殿下洗漱穿衣,奉上煮得软烂的素菜羹,并一小碟切好的酱肉,放到榻边的小桌子上。 羹和后世的粥有异曲同工之妙,里面放有香甜的糯米。 刘越的肚皮咕咕叫,洗漱过后直奔桌前,什么都顾不得了,眼中只有吃饭二字,等到肚皮鼓起,早膳干干净净见了底,睡意也消散了个干净。 吕雉在一旁陪着他,胖娃娃忽然发现,母后穿得与往日不一样。 头戴金冠,盛妆打扮,美丽与威严扑面而来,刘越差点冒出了星星眼。然后又看了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