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食其:“……” 仿佛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地割下来,他俊美有神的眉眼失了灵光。 出门一趟,三百万家财……没了。 起因是往日视若蝼蚁的小难民,这是不是上天给予他的惩罚? 刘越眨眨眼,瞧审食其魂不守舍的模样,觉得他应当也没有心情欣赏山清水秀,淳朴茅屋,不如回自己豪华的车架休息休息,或是打道回府,他还要安顿新来的下属呢。 梁王殿下示意梁园令凑近,悄悄吩咐几句。 吕玢慎重地应诺,不多时,恍恍惚惚的辟阳侯回到属于自己的密闭空间,就可以尽情地心痛,尽情地滴血了。等收拾好心情,他还要启程回府,变卖出三百万钱,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至于造纸之权,他还有心思,还有本钱去畅想吗? 数十个门客都要养不起了。 审食其上车时踉跄了一步,吕玢连忙搀扶住他:“君侯小心脚下。” 又凑近他的耳边:“大王说,今日梁园的对话,万万不会流传出去。他体谅辟阳侯养家不易,故而只拿二百九十万钱,毕竟府上还有门客仆从,君侯也要体面地吃穿。” 只、只拿…… 审食其嘴角抽搐,心已经不是滴血,而是裂开了。 “谢大王体恤。”说完这句话,他心痛得就要往吕玢的肩头倒,忽然反应过来,都是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怂恿大王!! 可这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姓吕,是太后亲自拨给幼子的梁园令。 他面色铁青,甩袖就走,弯腰钻入车厢,再也不想看到这张白胖的脸。 辟阳侯府的车夫仆从一副惶惶然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君侯一声沙哑的“回府”。吕玢站在车架后,笑眯眯地躬身,神色谦卑得不得了,等尘土散去,这才回到大王身边。 如今的章程是先把苏缓安顿在茅屋里,养得有力气些,等过些时日,再派遣熟知长安的百事通与他一道寻找师叔。吕玢能够从若干族人中脱颖而出,很有两把刷子,趁大王与伴读巡视庄园的时候,将事务井井有条地安排下去。 待忙碌告一段落,他擦擦汗,瞧了瞧天色,这个时辰,派去禀报太后的近侍也应到地儿了! …… 长乐宫。 望着胖儿子跟前的近侍,吕雉一怔:“墨家?相里氏墨?” 审食其将要进宫的时候,遣谒者前来通报,得了她的准许。谁知半天都不见人影,再一问,进宫路途出了些争端,恰恰与越儿撞上了。 审食其要惩罚的过路孩童,被越儿救下,吕雉当即提起了心,又有一股隐约的愠怒。 她不是不知道辟阳侯在外,与在宫中的表现截然不同,但一来,往日同甘共苦的情谊摆在那里,二来,朝堂之外的消息,官吏隐秘的言谈,审食其都会一字不漏地上报,她需要这样一只眼睛。 但她竟不知一个孱弱的孩子晕倒在地,辟阳 侯都要赏他鞭子, ❑()❑, 还差些顶撞了越儿。五十鞭下来焉有命在? “把与辟阳侯相熟的黄门令换了。日后轮班轮值,谁也不能瞒报。” 见大长秋领命出去,吕雉重新看起奏疏,细细凝思,越儿是要把那孩子带去梁园,继而安置在那里么? 想起刘越认真地拒绝她,说不要母后和皇兄拨款建造,铜钱要用在刀刃上,太后无奈又柔和地笑起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梁王身边的近侍回宫,给她带来一个大消息,那孩子竟是有身份来头的人。 吕雉缓缓起身,在殿内走动。 诸子百家,在她看来,谁的主张对大汉有利,谁就是当世显学。当了太后之后,她越发觉得黄老有理,然而对于小儿子,她不希望他像哥哥那般独爱几家。 先帝同她说过,最后的墨家钜子已随田横自尽,原来还有传承。有这样的毅力走到长安,遇见贵人,也是他的幸运,吕雉温声道:“既然大王同意,就让这孩子好好住下。安顿好了,哀家派人帮助他找寻师叔。” 如今的墨者太少太少了,离成为影响一方的势力还有很远,不安分打压就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认定贤主就不会轻易改变,而是由生至死的追随,越儿喜欢他们的机关术,那就留,只要有用,什么不可以留呢? 继而叮嘱近侍:“大王年纪小,并不想听什么讲经,别叫他们越了界。” 近侍连忙道:“诺。” 等大长秋回来,瞧见的是一个面露欣慰,还有丝丝小骄傲的太后。 太后招她到了跟前,悄悄和她道:“越儿救下小钜子的事,你暗中散布出去,叫儒门知道。” 大长秋吃了一惊,墨家钜子? 吕雉颔首,有人也该敲打敲打了。 教授过盈儿的儒家大贤,其中一个她不满意,总觉得像从鲁地出来,读书读坏了脑子。还有太子宫的那群大臣们,她冷笑,以为她这个太后是泥捏的,不知道有人向皇帝进谏梁王? …… 经历当街捡人、天降横财的梦幻一天,梁王殿下猛然实现了建设咸鱼庄园的愿望。 在苏缓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刘越带着伴读上车,承诺他很快就会携带巨款前来,有什么急事让梁园令传达就好,堪称无比地看重新下属了! 沿路送周亚夫与吕禄归家,梁王殿下回到长乐宫,此时,辟阳侯变卖家财的劲爆消息,已经传入太后的耳朵里。 原本还要召辟阳侯进宫责备的吕雉,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再三确认:“因为当街冲撞了梁王,他要帮助大王建设梁园,为此捐出全部的家财?” 她只知道越儿邀请审食其参观庄园,却不知还有这样的后续,审食其这幡然醒悟的反应有点大啊。 大长秋也不理解:“正是,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