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当做没看见,不 消她开口,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搬上案桌, 放在大王和曲逆侯世子跟前,然后接过大王的两层外裳。 忽然间,黄门令在外头高喊:“陛下,太后,南阳急报!” 安静的气氛忽然一变。刘盈抬头,急声道了一句“准”,便见黄门令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官吏,双手呈上竹筒。 见陛下拆开,抽出里边的绢帛,官吏跪拜道:“御史大夫告诉下官,说那种出南阳良种的年轻人,姓董,讳不知,左手心有颗显眼的黑痣,要是如今还活着,当是年过中旬……” 陈买忽而浑身一震。 刘越察觉到了他的异状,顺着陈买的视线望去,董安国同样浑身一震,猛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刘越:“?” 梁王殿下察觉到了非同寻常。 趁皇兄母后被瓜分注意力的时候,刘越哒哒哒地绕到董安国身后,探出脑袋,跟着去看他的手心。只见其上一颗大大的黑痣,不偏不倚就在正中央,刘越小声吸了一口气,捂住嘴。 董安国整颗心被疑问塞满,他终于记起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后脖颈传来阵阵凉意。他僵硬地回头看,对上一张精致的胖脸蛋,漂亮五官写满震惊,正和他大眼瞪小眼。 董安国:“……” 刘越推了推他的背。 董安国:“…………” “梁王殿下。”监督的人到了位,他不得已站起身来,长长地作揖,“陛下,太后!草民……草民就是那个年轻人。” 长信宫有了片刻的寂静。 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别人不提,董安国哪里想得起来。没想到他多年以前,在南阳尝试的不同粟种混一块种,还真种成功了,勾起南阳郡守的贪心,以致现下百姓的惨状! 怪不得他觉得金黄色的粟种熟悉,董安国竟不知说什么好,嗫嚅半晌,几乎要惭愧地掩面:“二十年前,草民游历南阳,借住一户乡野人家,帮忙种粟之余,便想着试一试混种,高矮相交,不知能否混出新种子来。老师一向不喜草民这般,只说这是有违天命的歧途,没过多久老师重病,叫师叔来南阳寻我,恰是收割之季,草民虽见一抹金黄,却也没心思再看……” 老师和师叔接连去后,他继承老师的遗愿,不再做这有违天命的混种,只专心寻找合适的土壤、合适的良种,渐渐淡忘了南阳的一切。 报信的官吏已是目瞪口呆。 如今关中产粟两石半,要是算上大汉的所有郡国,平均亩产只有一石半。这是怎样的一种缘分,你说这人咋就在眼前呢?? 刘盈听得沉默,半晌,与母后对视一眼,皇帝这才醒过神,起身下阶,将董安国搀扶起来。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颗痣! 这个时代,讲究一口唾沫一个钉,冒名顶替唯有弃市的下场,譬如欺瞒天下的罪臣钱武。 “董公大才,何必自责?”刘盈深吸一口气,被南阳儒生刺痛的心重新跳动起来。他说:“南阳横生乱象 ,然良种无错,若您的老师看见,哪里还会责怪。朕欲征召董公为博士,出入宫中,传授《农经》,推广良种,董公可愿?” “☤☤” 他黝黑的面容轻颤,许久说不出话,若不是背后的小手支撑他的腰,他许是站也站不稳了。 ……背后的小手? 董安国大惊,猛然意识到梁王殿下还在身后。 刘越一边吃力地撑着他,一边重重点头,能让人少饿肚子的大才,必定不能放过。 加上他看曲逆侯世子既亲切,又觉得踏实,刘越“呼”了一声,郑重道:“皇兄,母后,董公师徒的夙愿是农田……” 不如赐下一块皇家管理的试验田,他看上林苑就很不错,想要什么良种,什么资源,少府都有。 虽不知道越儿在董安国身后弄什么名堂,吕雉颔首笑道:“哀家也是这么想的,这长信宫内殿以外,多的是荒废的地,宫人得空种种菜,更多的也没有了。我时常痛惜它不能用,如今叫董公与陈世子接手,想种什么种什么,哀家并不干涉,皇帝以为如何?” 刘盈却是从未想过这个主意。 长信宫养蚕织布,如今亲为农耕,母后的苦心,是为给官吏,给天下人作则!他惭愧自己的眼界不如母亲,回身作揖道:“母后说的是。儿臣的宣室殿何尝不是如此,若是母后的地不够种了,叫董公师徒来儿臣这里,儿臣由他们种。” 刘越:“……?” 怎么就种到家门口来了。 不是,他的想法不是这样的,刘越想象自己起床的时候,望向窗外一片绿油油,打了个哆嗦,呆呆地撤了双手。 原本平复下心绪的董安国又激动起来,一个用力,四脚朝天地仰倒在了地上! “哎哟……” 宫人们大惊失色:“快,快搀扶起董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