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彻底清醒了。大王并不喜欢长生不老,大王喜欢炸炉,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他欲哭无泪,却知道自己得罪了梁王殿下,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否则就要当场嗝屁。 于是狂点头:“好好好。” 非常地能屈能伸,气质飘逸中带着点谄媚。 刘越“唔”了一声,满意地道:“双倍俸禄,包吃包住。炉子要多少有多少,够炸,孤会为你们建一间专门的炼丹室。”说罢,吩咐近侍给徐生解绑。 徐生倒吸一口凉气。 他呆愣许久,霎时干劲十足,满血复活。 什么师门训诫,什么对长生不老药的追求,都被徐生抛到了九霄云外,论炸炉,自己的经验比师父师伯都丰富,定能叫大王满意,用他用得放心! 身上束缚消失了,徐生小心翼翼地坐稳,伸出手,想扶刘越坐下。忽然横过来一只手,带着怨气拂开他,吕禄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事情走向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对被骗耿耿于怀,决心继续未竟的打假事业:“你真是徐福后人?” 联想到方才的木牌,加上跟在大王身边,这位漂亮小公子的身份呼之欲出。徐生知无不言,殷勤地道:“不瞒公子,我原先叫王二狗,徐福应当不认得我。” 他不敢说师门上下都以徐福为榜样,以骗到皇帝为毕生追求,他义正辞严:“徐福此人,抛弃先祖,搜刮童子,出海至今杳无音讯,实在令吾辈唾弃。” 吕禄:“……” 吕禄幽怨地看着大王,表情气咻咻,却见刘越点了点头,目光愈发欣赏。 要知道炸炉有风险,指不定哪天就把人炸飞了,除了做好安全措施,他就需要这样年轻人,皮厚,耐造。 拉来表哥坐在旁边,刘越发觉有什么东西硌脚,低头一看,圆滚滚红彤彤,是方才叫卖的丹药。 徐生飞速把它们塞进包袱:“大王勿看,我这就去扔了它!” …… 马车驶入梁园,刘越探出头,沉思该把炼丹室建在哪里。 一进庄便是溪水农田,阡陌纵横,坐落着百姓家,其中有方圆百里新搬迁的良民,还有驻扎在此的墨者。车马继续往里走,沉闷的声音传来,工坊及其附属建筑静静矗立,仿的是少府的样式。 军营和演武场在后山,要经过狭窄的进口,随后便是宽敞的小道运输军械、马匹,除此之外,与外界互不干扰。梁园令笑呵呵地迎上来:“大王,公子。” 哪知大王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看着仙风道骨,像是一个方士。 徐生挎着包袱,飘逸地朝他一笑。 吕玢:“……” 大王这是捡了谁来?? 刘越沉思完毕,吩咐吕玢秘密安排下去,把炼丹室造在一个足够隐秘、足够空旷的地方,不要轻易给人发现。吕玢恍恍惚惚,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直至刘越对他招手,让他弯腰。 “叫 人查一查他的师门, 还有身份路引。”刘越悄悄说, “这是孤的新爱好,要让他们练炸炉,平日的时候,你尽量离远一点。母后不问起,你也不许禀报,记住了吗?” 吕玢面色一变,小心地看了看徐生,表示自己记住了。 吩咐完,刘越又领着徐生去了工坊,准备给他取来原料,盘一块磨针的地方。 依旧气咻咻的吕禄发现,这方士装得像模像样,忽然间面色大变,腿软不肯走了。 “大、大王。”徐生颤巍巍地望着工坊外,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的团体。领头者赤脚麻衣,正指点着弟子什么,听闻动静,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刘越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行礼,墨者便心领神会,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被挡在后头的徐生如遭雷劈:“他们是相里氏墨?” 刘越还没回话,吕禄新奇地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徐生:“……” 墨家虽信“明鬼”,却不信长生,简而言之,就是偏向科学的机关术,和偏向神学的炼丹术水火不容。 徐生眼前一黑。 这是进了死敌窝了!! . 一个月后。 徐生通过师门独有的联系方式,给掌门捎了份书信,大致意思是师父快来,弟子给全师门找了份工,不仅吃住无忧,还有专门的炼丹室供给。他傍上的是无法想象的贵人,今上的胞弟——梁王殿下! 他在梁园快活极了,只盼着师门的来临,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快乐。 徐生在结尾写道,只要进了长安城,就会看到接引的队伍,暗号为炸了吗?炸了,还望师父牢记。 收到书信的掌门激动得快要昏厥,直念叨阿生出息,都忽悠到诸侯王头上去了,还是最为受宠的诸侯王。他率领弟子加快脚程,堪堪在先帝的大祭过后,火急火燎赶到梁园。 他们见到了田垄间的墨家子弟。 掌门:“……” 掌门咽了咽口水,这,这不对啊。仙气飘飘的老者左顾右盼,扛着巨大的压力,左拐右拐,终于拐到了山脚下的一处院落。院内空旷,除了离得远远的寝屋,一座石室拔地而起,分外突出。 石屋缝隙紧密,留有足够的通风口,此时中门大开,一个年轻方士挪了出来。 他挂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捧着五枚丹药,也不看别人,游魂似的向外飘。路的尽头设有一个乡亭,梁园令派遣的小吏就在这里,对院落进行远程监督。 有些时候,越是心想,就越无法事成。徐生发如鸡窝,喃喃道:“我炼了十八炉,竟然无一炉失败……” 师门上下惊了,阿生水平好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徐生神色慌乱:“不行,不行。” 他一把扔开丹药,撒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