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的哭嚎很快停止,像是被长乐宫武士堵住了嘴,而宴席的气氛显得有些杂乱。 这可是梁王的生辰宴,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宫人来捣乱?? 看样子还是从淮南王的寝殿跑出来的,什么鞭打、不想死,听得满座哗然。 七岁的孩子何至于此!往小了说,这是骄横,往大了说,这是罔顾人命。 谁不知道梁王是两宫共同的心肝宝贝,不管宫女的状告真不真,赵姬和淮南王管教不力,任她乱跑,以致梁王的生辰宴被破坏,这可是要命的大错。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太后笑容淡了,陛下也收敛了欣喜。大谒者张泽匆匆而入,与太后低声回禀,吕雉瞧了瞧刘越,紧接着望向刘长:“长儿,你有什么话说?” 吴王暗里一惊,没想到太后居然先询问了刘长。太后此言,分明是给他辩解的机会…… 这简直不符太后冷锐酷烈的作风!这局没法做了。 遗憾之意升起,又很快消散,因为淮南王出乎意料地没有说话。 他低下头,躲避四面八方望来的视线,偏偏就是不开口。 半晌,挤出一句:“母后,我、我……” 鲁元长公主蹙起眉,有人惊愕地对视一眼,这是承认了的意思。 吕雉便不咸不淡地对张泽道:“你去处理了。别叫有关老刘家的风言风语传出去。” 这也是告诫众人,别胡乱地出去宣扬。至于那三个宫女,太后用的是“处理”二字,足以体现她的态度,张泽连忙应是。 刘长的小身板摇摇欲坠,脸色已经不是单纯的苍白可以形容的了。 苍白转为惨白,又化作血一样的通红,是恐惧也是害怕。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和阿娘,将在宫中举步维艰起来,直到一连串脚步声响起,今天的小寿星离开案桌,蹬蹬蹬地走到太后身边。 刘越凑到吕雉耳旁,表达自己的意愿:“母后不要生气。淮南王欠我四十八条牛肉干,我怕他不还,不如让越儿私底下审问三个宫人,更快更精准地掌握他的罪状,过后您狠狠地罚他。” 说罢,又拉了拉刘盈的衣袖,请皇兄当自己的助攻。 虽然刘长默认了,却总给他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哭包四哥再现。 刘恒在大夏宫哭鼻子的一幕幕在脑海回放,如今又来了个刘长,平日里豪爽又开朗——真是人不可貌相,对于其中细节,不知为何,刘越下意识想要了解得清楚。 如果是毫无理由的鞭打……刘越的眼神冷淡下来。放在末日的时候,用鞭子抽人多了去了,他司空见惯,眨都不会眨一下,如今敢在母后眼皮子底下放肆、暴虐,那他的琉璃,都让刘长收购好了。 太后是个宠儿子的太后,见刘越眼巴巴地盯着她,无奈改口,说悄悄话道:“……就依你。” 也因刘越的撒娇,吕雉蓬勃的怒意渐渐消散。她很快回过味来,此事太过凑巧,恐怕是有人想借她的手,惩治淮南王 ,让刘长名声扫地。 刘越回到席间,一抬头,发现刘长在看他,又很快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他,刘越看了回去,刘长唰一下收回目光,把头垂得更低。 刘越:“……” …… “•(格♂格党文学)_•”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是梁王身旁的近侍。 近侍朝刘长行礼,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引他往后殿走。 刘濞眉心微微皱了起来,心下有了不安。 第二次了,事情不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发展。据他所知,梁王喜好百工而不喜儒,最厌恶让太后生气的人或事,这是要做什么? 他方才上前,又和太后说了什么? …… 刘越和母后保证,不会在审问上耗费太长时间,今天可是他的生辰。 三个宫人被转移到干净敞亮的内室,身上鞭痕让人不自觉地闭眼。新旧交错,深可见骨,外翻的血肉还渗着红。 鲁元长公主扶着吕雉,想要看看幼弟的审问,跟着来的还有刘盈,见到鞭痕的瞬间惊愕至极,很快转开了眼,神色转为复杂。 内室回荡着像是沉冤得雪的哭嚎声,刘越和刘长的对话响彻其间:“你打的?” 刘长垂下眼,咬牙承认:“我打的。” 刘越又问:“为什么打?”转而小声道:“这里没有别人,不会有人嘲笑你,你放心说。” 刘长一愣,眼底涌上热意,点了点头。在他鼓起勇气,终于开口的一瞬间,地上的宫女哭诉道:“梁王殿下,大王鞭打完,不给奴婢水和饭,也不给奴婢伤药,大王想要活活抽死奴婢啊!您若不信,尽可传唤赵……” “闭嘴!”阿娘的姓氏一出,刘长握紧拳头,目光浮现猩红,还有深切的杀意。母后皇兄都在这里,他快崩溃了,转身就要揍贱婢的脸,刘越立马扯住他的腰,一时间,天生大力竟和勤奋练武斗了个旗鼓相当。 刘越忍住拔剑的冲动,好累。 此情此景,不适合再问理智出走的七岁当事人。他踹了刘长一脚,把刘长推出内室:“做人别那么暴躁。来人,把他们绑起来,用细竹棍撑起眼皮,七天不给睡觉,再问一问,淮南王到底是为了什么鞭打他们。” 七天不给睡觉? 乍一听好似很温和,又好似有玄机,刘长崩溃的脑袋清明一瞬,来不及反应,就被扛麻袋似的扛回了寝宫。 鲁元长公主也回过味来了。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刘长不愿在大众面前揭开,而今这宫女一直激怒他,让那孩子无法完 整地分辩,她低声同吕雉道:“母后……” 吕雉颔首:“他们本就伤得重,若严刑拷打,一天都活不了。七天而已,照越儿说的去做。” 事实上没有七天,第四天的时候,三个宫人全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