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过了很久才悠悠转醒,那厢,跟随刘越的位玩伴分别展开长辈寄来的信。 周亚夫张大嘴巴,剑也不练了,脸颊漫上红晕。晁错冷静地叠好信件,却抑制不住扑通扑通的心跳,吕禄最是不矜持,吃惊得几乎成了一个小傻子,当即想要给陛下,不,即将成为陛下的梁王问安。 父亲在信里说了,以后可不能再莽撞地称表弟,要有敬畏之心,要注意言辞。作为唯一一个当陛下伴读的吕家人,朝里朝外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抓他的错处! 吕禄抓抓脸,很快斗志昂扬。经历了郦寄那件事,再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 从卧房出来,吕禄拉住步伐匆匆的小侍问道:“大王呢?” 他和刘越住在一个院里,否则如何称作伴读。内侍显然也是听到了风声,闻言调整呼吸,恭敬道:“大王还未起。” 未起? 吕禄疑惑,吕禄不解,据他所知,大王虽然贪睡,来到云中郡后,却没有一天起迟,不是在去伤兵营的路上,就是端坐议事厅,腿都不翘了。 肯定是大王太累了,吕禄自顾自想出理由,露出心疼的表情:“大王要是起了,第一个通知我。” 小侍连忙点头:“诺。” - 刘越已经许久没有躲懒了。 他呆呆地摊成一个大字,望着房顶,半晌,眼睛缓慢眨一下。 强迫自己入睡,竟然半天睡不着。他总算明白了太傅的险恶用心,带他出游,就是要用紧张的局势压迫他,让他陷入书海,让他无法赖床! 还有养猪的秘诀没有传授四哥…… 不起。 舞阳侯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不起。 刘越像小乌龟一样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软被里。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有人轻轻地禀报,代王殿下来了,看模样十分急迫。 刘越无动于衷。 再急能急过他么? 算了,来都来了,俊秀小童猛地爬起,两下穿好衣裳,等刘恒暗含紧张地走进卧房,刘越先发制人:“四哥,我教你一招!” 刘恒肉脸一愣一愣:“什么招?” 若是代国臣子在此,定然会露出牙酸的表情,他们大王上朝的时候多会装啊,当下变了个人似的,甜得仿佛没有心计。 养猪这回事,刘越原本想叫徐生亲自指导,毕竟和猪崽相处了这么久,早就处出了感情。现在一想,罢了,听说徐生出现了非战损伤,还得他亲身上阵。 刘越说:“阉猪绝招。” 刘恒:“……” 刘恒石化了。 他拼命制止,才没有叫梁王下榻的地方运来几头黑猪,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对阉猪的注意事项倒背如流。 等到刘越终于满意,他抹了把汗,笑着说,来年送往长安的进贡一定有上好猪肉。继而郑重道:“明日,恒就要与幼弟分别了。待我先回平遥整顿一番,随 后前往长安,与诸王共同献礼朝贺。” 刘越笑容一滞,沉默下来。 他幽幽道:“这事……四哥怎么看?” 皇兄退位来得突然,怕是有太多人不服吧。他才八岁,与长成的哥哥比,实在是乳臭未干。 刘越拼命从脑海搜刮记忆,他从前还踹过人,拔过剑!朝臣难道就不担心不确切的未来? 他暗示刘恒,想要从哭包四哥嘴里听见治愈的声音,下一秒,刘恒开口了。 刘恒严肃着脸:“父皇遗诏,天下人都要遵循!” 否则就是违逆,刘恒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谁要是不服,代国头一个打他。幼弟送来的宝藏,除却畜牧,还能凑出许多军费……” 刘恒说完,肉肉脸露出笑,刘越能够看出他的诚恳,还有眼底暗藏的高兴。 也是,瞥开他与四哥的关系不说,换做代国臣民的视角,梁王上位对代国有利无弊。那一车车送来的梁王资助,就摇身一变成了天子资助,如果他是代国相,都能扯着喇叭大喊:“这是天子送来的财宝!!” “……”越是设身处地,一颗炽热的心越凉。 刘越只得回应一句:“哦……” 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念头: 当年就不该给他看厚黑学的。 …… 或许是被冷冰冰的现实击败,代王离开云中城后,刘越愿意出门了。只是除却必须要见的人,没有官吏会不长眼色地往他跟前凑。 能在仕途走远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哪里愿意在新帝面前留下坏印象! 越是到了关口,态度越要慎重,便是从前有伤兵营的长官会与梁王殿下探讨包扎术,现在也收敛了起来。 医者们晕晕乎乎,仿佛还在梦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其中五人很快被刘越打包,塞到返回长安的队伍中。 虽然前路灰暗,但正事不能忘,刘越悄悄对梁郡守道:“这些人,孤带走啦。” 梁郡守:“……”他还能反对不成? 好消息是,韩师傅彭师傅对刘越的态度一如既往。坏消息是,韩师傅还端得住,彭师傅却像打了鸡血,大晚上不睡觉,一头扎进山里嚎叫。 没有扰民,但扰野兽,等彭越一手扛着死去的头狼,一手抱着肥嘟嘟的狼崽,献宝似的放在刘越面前,和他说狼群都被老虎咬死,两只狼崽没了母亲的时候,梁王殿下大受震撼。 彭越遗憾:“那虎蹿得快,等我寻去,它就没了影。也不知道是否成群。” 两只狼崽都是灰黑色,略大的那一只黑色更浓,刘越仔细端详,戳了戳狼崽的肚皮,后者发出细弱的叫声。 韩信也不阻止,微微笑道:“它们的皮毛,和大王的眼睛很像。” 像吗? 刘越又戳了戳,忽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