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 “萨满神显形了!!” 无数匈奴贵族跪拜在地,浑身颤抖,神色惊惧,渐渐的,被狂热与激动替代。 他们平日里趾高气昂,鞭打奴隶烧杀抢掠,如今匍匐在青年的脚下,将匕首握在掌心,继而高高地举起,意图乞求萨满神的垂青。 若说左贤王原先还有着怀疑,现下全消散得无影无踪。 稽粥抑制住心底的惊骇,能手捧天上珠,操纵天上雷,定是与神灵沟通的萨满无疑。若非他是左贤王,此时也定会和其余贵族一样,吓得匍匐在地…… 他眯起眼,站往人群的最前列,俯下身道:“萨满神既降临匈奴,可否治好我父大单于的病?” 徐生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稽粥又问了一遍,徐生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一看就是地位最高的匈奴蛮子在同他说话。 这下尴尬了。 他不懂匈奴语,不知道这人在讲什么,徐生纠结再三,仍维持着圣洁无比的姿态,淡然地点点头。 左贤王大喜。 左贤王踌躇再三,终是不敢踏出最后一步,闯进白烟的范围,下一秒,一颗鸡蛋大小的血红珠子从天而降,扔进了他的怀里。 像是扔出一粒沙,一颗米,徐生云淡风轻,半点也不见心痛,稽粥却是后退一步,飞快地握住红珠,呼吸沉了又沉。 他问:“萨满神愿将宝物赠予我?” 徐生缓缓走出白烟,烦躁地想这人怎么还没有动静。他露的这一手,双管齐下,恐吓与贿赂齐飞,若这蛮子识时务,还不赶快把他放出龙城? 谁料事情的发展越发离奇。面前的左贤王露出了笑容,朝趴在地上的贵族说了什么,贵族们连忙收好匕首,让开道路,他们目送左贤王引领着“萨满神”,往最大最奢华的中央帐篷行去。 徐生:“……?” 他瞅一眼身前的稽粥,脑袋挂满了问号,最后来到层层守卫的中央大帐,迎面一股难闻的、土腥与湿气交织的气息,熏得他差点吐出来。 抬头一看,一个衣襟左衽的中年男子躺在虎皮榻上,头发卷曲,双目紧闭,脖颈、面颊裹满了黑黑红红的泥土。 在他身旁,摆放着头骨做成的酒樽,除此之外,帐篷里有竹简有桌案,装饰风雅,像极了汉人。 徐生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眼睁睁看着稽粥面露沉重,伸出手,贴了贴中年男子的额头,随即化作虔诚,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徐生在心里直骂娘。 如果他还不清楚状况,那他就是蠢蛋了。匈奴蛮子是想要他给眼前的人治病! 对比如今得到的讯息,龙城最奢华的帐篷,中年,病重……这不是贼首冒顿还能是谁? 带他过来的,想必就是他儿子左贤王了。 徐生一颗心拔凉拔凉的,恨自己胡乱点头,第一次尝到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他的技能点在炼丹方面,对医术那是一窍 不通! 只是如今身不由己——想必匈奴蛮子已经把他当做了救命稻草,觉得他清纯又不做作,和别的装神弄鬼之人都不一样,医治大单于定也手到擒来。 如果冒顿永远不醒,他岂不是“神格”破碎,小命不保? ……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牺牲自己,与冒顿同归于尽,为陛下解决掉心腹大患! 徐生目露凶光,很快蔫了下去。 他不觉得自己的小身板能干掉匈奴单于,定会有人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 更何况……他惜命,还得爬回长安见陛下呢。徐生吸了吸鼻子,觉得活下来的希望越发渺茫,云淡风轻的气度都快装不下去了…… . 徐生料想得没错,左贤王尽管对他再尊敬,却也不会让他与大单于单独待在一起,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谨慎。 稽粥决定自己守。 他握着手中红珠,目光紧迫,只见萨满神缓缓走到父亲的身旁,手掌按住父亲的胸腔,闭上眼念念有词。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徐生用方言念够了,便又睁开眼,指了指冒顿脸颊、颈间红红黑黑的泥土,又做了个流动的手势。 稽粥顿时明白了,萨满神需要一盆水,用来擦掉父亲脸上的神药。 他思虑一瞬,眸色明明灭灭,最后果断地转身,高声吩咐外头的人。 徐生接过水盆,用沾湿的布帛狠狠地擦,这辣眼睛又难闻的玩意,多放一天,就是对眼睛和鼻子的双重暴击。 很快,神药被擦了个干净,露出大单于红得发紫的一张脸,还有如腊肠般肿起的脖子。 稽粥欲言又止,终是忍了下来。 萨满神是否擦得太用力了?? . 徐生搓完冒顿的一层皮,云淡风轻地将布帛一扔,示意再来一盆。 方才他想通了,命运皆有定数,有时候不是他想活,就能活下来的。而今自作自受,吃了语言不通的大罪,他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坦然地迎接结局。 如匈奴这般残忍暴虐的敌人,一旦察觉真相,恐怕他会死得很惨。罢了,若祖师爷保佑,就保佑他能魂归故里,陛下召见其余化学家的时候,能偶尔想起他的名字,想起曾经有一个忠心的臣子,不得已客死他乡…… 早知道如厕的时候叫十个八个向导围着就好了。 徐生浑身的气质愈发.缥缈,手上动作逐渐摆烂。第一天,徐生手指结印,念念有词;第二天,徐生或坐或站,闭目做法;第三天,徐生开始跳大神舞,顺便把宝贝布袋里剩下的唯一一颗糖丸搓成粉,敷衍地塞进冒顿的鼻子。 一边塞一边叹气,多好的饴糖,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回过头,他用方言郑重开口:“此乃回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