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人,你寻个合适的宫殿将人安排了去吧。”
裴玄之的目光仍旧落在许知温的眉眼之上,不曾挪开半分。
旁侧年纪稍长的宦官,得了命令,将其余的宫妃往外带去。
殿中之人虽不解裴玄之意欲何为,但眼下保全自身才是当务之急。
一众宫妃得了信,见裴玄之似乎并无为难之意,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暗暗松了口气,赶忙跟着公公的引导鱼贯而出。
一切的发展都在许知温的意料之外。
对上裴玄之那双直直对上自己的眼眸,许知温微微怔愣。
那双眸子依旧如黑曜石般,只是少了些光亮,多了几分阴沉,深不见底。
触到其眸中那片沼泽,许知温似是触到了什么似的,垂下了眼帘,与裴玄之的目光错来了去。
裴玄之的手仍旧停在许知温的下颚处,虽未用力,却也未曾收回。
视线淡淡落在许知温的眉间,如山间雨雾,迷蒙又模糊,细细描摹着其与自己那位故人,及其相似的眉眼。
“姑姑……”
兴许是恍了神,裴玄之兀自低声呢喃。
听到裴玄之口中称谓时,许知温身子僵了僵,低垂的眸中,猛得灌入了惊诧地情绪。
他,难道认出自己了?这怎么可能。
许知温带着探究之意,刚想抬眸,便瞧见自己下颚处的那只手收了回去。
还不等许知温抬头,身前笼下的阴影的主人便一言不发,十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留给许知温的,只一背影。
裴玄之只身走入夜色,神色不明。
除了殿外候着的几位宫女,陌生的宫殿中,只剩下许知温一人。
许知温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好像……
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台子上,搁了一面铜镜。
许知温走上前去,铜镜中映出来的那张脸,分明是自己的。
明明上次穿进来,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怎么这次,有变成自己的了呢?难道是原身就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概率,不太可能吧。
“亲爱的宿主,非常抱歉,此次穿越体验中,可能由于原书剧情过于崩坏,系统这边也受到了影响,让您原身进入了书中。系统这边会帮你修正书中角色原身留下的,与您现下有出入的部分。”
许知温看着镜中属于自己的脸正疑惑的时候,熟悉的系统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
“这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吗?”
“还请宿主在书中更加爱护自己的身体,这种情况下在剧情中受到的伤害会真实转移到宿主现实的身体上。”
“没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听到系统的回答,许知温不由皱了皱眉。
“嗯……目前是没有的。不过稍后若是宿主能够逐渐修正剧情,说不定也会出现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现在的剧情应该怎么修正呢?”
许知温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先前所看到的情境。
“亲爱的宿主非常抱歉,眼下系统这边也还没有想出具体方案呢,稍后要是有了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许知温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问了,但是好像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这个系统也好像什么问题都回答了,但是又好像什么解决方式也没给出。
真是让人沉默。
*
宫中无人在意的一隅,那座萧瑟落寞的冷宫中,亮了一盏橘黄的灯,透了几分微弱的暖意。
许久无人的冷宫中似乎依旧维持着原先的摆设,只是落了好些灰,少了许久人味。
穿着玄色锦衣的少年人静静坐在其中,那张摸不透情绪的面容,一半落在光影之中,一半又尽数笼在黑暗之中。
其实算来裴玄之也有许多年没回过这冷宫了。
当年姑姑死后未过几年,排在他前头的两个皇兄也相继离世。于是他那父皇终于破天荒地想起了冷宫里的他,从而将他接了出去。
为了替姑姑报仇雪恨,前几年裴玄之一直按兵不动,韬光养晦,只在暗中联络了曾经受过祖父恩惠的那几位官员。
不过对于他那表面温润守礼的皇兄,却是时刻警惕着,后来闻得其欲毒害自己,便索性将计就计来了出金蝉脱壳。
这一局长达八年的棋局,时至今日,终于分出了输赢。
“母妃、姑姑你们二人在那处过得可还好,可要玄之为你们烧些物什来?”
“对了姑姑,今日我瞧见个眉眼同您像极了的女子,只不过是裴洵的宫妃。”
……
少年人在黑夜中兀自呢喃,褪去了几分肃杀与阴沉,寻回了几分往日的童稚与依恋。
又兴许是不愿让其母妃同姑姑瞧见他那晦暗的一面吧。
夜深了,外头似也起了风。凉意顺着已有些破旧的户牖钻了进来,撩得桌上那盏灯火摇曳又蛊人。
房中枯坐了半晌的少年人,这才伸手用剪子剪了面前那盏橙黄的烛灯的灯芯。
而后起身离开。
偌大的皇宫中此时也静得出奇,稍走出些冷宫地界才瞧见了巡逻的兵士和守夜的宫女。
风透过衣衫,带了些刺骨的凉意。
夜色中,似有什么晶莹落了下来,只是刚一触到人,便迅速融化了。
京城的第一场雪,落了。
这星星点点的白似是想将近日那些污浊尽数掩盖。
裴玄之伸了手,洁白的雪落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带了丝丝凉意。
只是很快又因着人的体温化成了水。
倒是未想到今年这雪竟落得这般早。
洁白的雪落得愈发得大了,少年人落了个满头满身,行至殿门处已白了大片。
门口处守夜的奴婢见了人,赶忙上前行礼,身子刚弯下去还未出声,裴玄之便抬了手示意其下去。
殿中的灯还燃着,笼得满室暖意,只不过显得那少年人愈加冷硬。
刚一踏进殿中,少年人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