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温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今晚陛下来咱们这阮玉轩中用膳、过夜呀,娘娘。”
素婵以为许知温是因为刚睡醒还迷糊着,没听清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又放慢了些语速,重复了一遍。
许知温愣在了原处,独自凌乱。
这吃饭还好说,可是过夜……
有点超纲。
而且她总觉着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今夜注定少眠。
想到这里,许知温索性阂了眸子,复又躺了回去。
“素婵,你先下去吧,我再躺上一会儿。”
眼下还能什么事能比睡觉更重要呢?
许知温觉着是没有的。
毕竟睡饱了,才有精力想别的。
阂上了眸子,没等上一柱香的时间,困意便将许知温席卷了去。
宣悠殿中,炉香依旧。
桌案后的裴玄之亦阂了眸,松散着倚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眉骨。
其面前的桌案上,摊着本有些厚度的册子。
“陛下。”
祥福走了进来,周身还带了些来自外头风雪的凉意。
“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
听见声响,裴玄之睁了眼眸,将身子也坐直了些,瞧着伏在桌前的祥福,微微点了点头。
“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祥福走出内殿后,裴玄之又取了桌上那册子,随手又略翻了几页,便将其收到了桌旁的抽屉之中。
新历四年秋,裴家女入宫。
“前年春天?”
裴玄之起身行至窗边,抬手将窗子推开了些。
外头的凉意争先恐后地往里头钻,带着少年人颈边的发丝拂上其面颊。
只瞧得长相清俊的少年人轻勾了唇角,带了几分捕猎者的恶趣味。
“我倒是要瞧瞧,你同我说的话里能有几句是真。”
*
冬日的天,总是暗得早些,方才酉时便已暗了大半,只微微透着些明色。
许知温在床上睁眼躺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依旧是被素婵唤醒的。
而后便是沐浴、焚香一系列冗长的准备。
繁复到连许知温脑中残存的困意都已经被生生磨灭了大半去。
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这一大堆破规矩,真是封建糟粕。
许知温瘫在靠背椅中,一边心中嘀嘀咕咕地抱怨,一边按着规矩等着裴玄之。
窗外的天色已全数暗了去,殿中的烛灯也被一一点了起来。
烛泪簌簌地落着,在铜烛台上堆积、凝固。
许知温窝在椅中无聊得紧,望着窗户处发呆。
只是窗子并未开,所以看去,窗子外什么都是隐隐绰绰,难得清明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许知温都有些饿了,才见窗外好像生了些灯火的颜色。
“陛下到——”
宦官的声音也紧接着传来。
许知温从椅中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这才起了身往殿门处走去。
一天上两个班还没工资,自己这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啊。
算了,回家要紧,这点委屈可以受!
走近殿门处,许知温便瞧见了走在正中间的裴玄之。
裴玄之穿了件黑色绣金的袍子,外头又披了件同色的带着毛领的大氅。
沉稳有不失华贵。
本就偏白的肤色,也在玄色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白皙。
不过唇色倒是依旧红润,愈显潋滟。
许知温印象中,裴玄之的母妃也是个长得极为出众的美人,在冷宫中病重时,那病色也难以将其姝色掩盖了去。
而裴玄之长开后,瞧着相貌也是随了其七八分。
只是轮廓会更为锋利些,鼻子与眉眼间也掺了几分男子的英气。
以及上位者给人的那种不怒自威之感。
许知温刚准备弯了身子行礼,便听得裴玄之开了口。
“这些虚礼便免了,时候也不早了,先传膳吧。”
裴玄之话音刚落,外头传膳的婢子便端着膳食鱼贯而入。
裴玄之也走进殿中落了座,许知温也跟着坐了下来。
许知温瞧着桌上一道道色香俱全的佳肴。
这裴玄之现在都吃这么好的吗。
“喝上一些?”
裴玄之伸手取了桌上那只白玉酒壶,另一只手中则是捏了只酒盏。
酒壶倾倒,琼浆入盏,酒香掺着些花果香便在室内弥漫开来。
许知温寻常其实也会在家里喝上一些度数不高的自调酒,现下闻得这酒香味,也被勾起了兴致。
“好呀。”
说着,便将自己手边的那只酒盏往裴玄之处递了过去。
裴玄之看着许知温十分自然递来的杯盏,微挑了挑眉,也未说什么,只是顺着许知温的手,往其杯中倾酒。
倒了将近八分满,裴玄之便停了手。
许知温收回手便轻抿了口。
应是果酒,入口有些淡淡的酒味,裹在外头的是酸酸甜甜的果子味道,倒是意外的合许知温的胃口。
许知温不由又喝了一大口,那双杏眼似乎也因着感到惬意微微眯起。
裴玄之只微微抿了口,便将酒盏搁回了桌上。
他没有说的是,这酒虽适口,酒味也不浓,却是易醉得很。
裴玄之的唇角也添了几分笑意,方才许知温的小动作,裴玄之自然都瞧在了眼中。
倒是没想到会进展得这般顺利。
用膳时,裴玄之不着痕迹地为许知温添了许多次酒。
当一顿饭结束时,许知温面上虽还不显醉色,可耳尖已红透了去。
“裴玄之,这果酒真不错!”
许知温抱着酒盏,将杯盏中最后一口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