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紧攥,吐出那口迟迟难以决定的叹息:“你且容我想一想。”
等到素枝退出去,她也没心思再看账簿了,抿住唇角起身走到窗边看着。
目之所及处是萧庭桉亲手做的秋千。
陪伴她将近快八年,春夏秋冬,日落月升,一闭眼全是回忆。
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越想越浮躁,祝意秾心烦意乱地关了窗户,褪掉鞋子合衣和衣躺在榻上。
她阖眸,没一阵子就陷入梦中。
梦境实在是乱,一会儿是长公主满眼宠溺地望向她,一会儿闪进内室,长公主瘫倒在地,那双眼里只剩“好好活下去”的不舍。
祝意秾听见自己尖叫:“阿娘!”
“逃离这里。”长公主突然出现,紧握住她的手,“这里全是魔鬼,快逃出去!”
祝意秾说不出话,手腕生疼,只能频频摇头后退,可她脚下倏地一空。
画面又切换至那年上元节。
长街混乱,谢骁拎着长剑砍下侍从的头,面无表情地从她旁边经过,剑尖滑磨在地,呲呲的尖锐噪音重现。
只是这次他扭过头,幽暗漆黑的眸子死死胶着她,冰冷的如同被蛇盯上。
祝意秾慌乱地睁大眼,想要移开视线,却怎么都逃脱不了,被迫与他对视。
她浑身发抖,喉间溢出恐惧的颤音。
“啊——”
祝意秾红着眼翻身而起,撑住床榻急促地喘着粗气,几乎同一时刻,她的脑海迸发出那个强烈的念头。
她要逃走。
想法一旦成型,就再也散不开了。
祝意秾踉跄着走到妆镜前,翻开那封信,看着那句“阿兄带你回萧家”的话,大石落下,一锤定音,心中天秤彻底倒向另一端。
祝意秾轻轻闭上眼,呼吸渐缓,等到再次睁开,眸间只余下不可动摇的坚定。
……
天色差黑,公主府一片寂静。
素枝站在祠堂外,警惕地来回张望,虽说一刻钟前她已经下药将所有人迷晕了,但依旧担心有漏网之鱼。
祝意秾给长公主上完香,目光柔和地看向牌位上的描金字,低声道:“阿娘,我今日能逃出去的,对吧?”
无声也无风,没有任何回应。
祝意秾弯了弯唇角,最后一次在蒲团上行了叩拜大礼,便头也不回地往出走。
“这个时候正是农户商户们出城的点,郡主只管混迹在人群里,不要回头看。”素枝给她披了件旧披风,把人送到门口。
祝意秾咬唇,重重点头。
分别后,她时刻记着素枝的那些话,不远不近地跟在几个壮汉之后。
长公主府在聚宁坊,离城门距离尚可,只是天色逐渐变暗,祝意秾走得艰难,深一脚浅一脚地被后面的人挤着朝前。
眼看前头的壮汉拿出路引,祝意秾稍稍往前一步,努力让壮汉挡住。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人旁边,再加上此时正好处于点火把的间隙,成功溜了出去。
祝意秾始终提着气,直到随着路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城门,她才双腿发软地晃了晃。
往东三公里的地方不太远,祝意秾怕公主府东窗事发,她埋着脑袋拼命朝前跑。
天边染上淡淡的月光,道路崎岖,就在她跑到一半时,心跳声愈来愈重。
倏然间,咻的一声。
羽箭落在了她脚边一寸远的位置。
祝意秾受惊不浅,下意识避让,脚一滑,混着夜色摔倒在地。
身后从城门方向传来的脚步声与马蹄声纷纷杂杂,一下一下撞进她心里。
祝意秾连连往旁边的草丛缩了两下,扭头看过去,只见大批侍卫举着火把而来,冉冉火光映亮了她的脸。
“真想不到,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遥远的一道男声嘹亮响起,“是吧,明华郡主。”
祝意秾抬手挡了挡那亮光。
再聚睛看过去,男人已经翻身下马,眼中带着贪婪油腻的笑意:“可还认得我?”
看清他的脸,祝意秾顿时咬紧了牙。
怎么会认不得。
这就是善国公夫人口中,周太后母族从旁支过继给大房的小儿子。
祝意秾的心迅速往下沉坠,她与周小公子一站一坐,强弱对比鲜明而又荒诞的应现。
“看郡主这表情,应当是记得的。”周小公子动了动脖子,“只是你恐怕没想过,我居然就这么抓住了你。”
“你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跟了我。”周小公子蹲下,上身前倾,“自从我来京以后,人人都说长公主家的女儿得罪不起,可我却偏偏日思夜想,想到别的女人都没了滋味。”
祝意秾扭过脸,忍住作呕的冲动:“你敢放肆,不怕明日一早掉脑袋吗?”
“掉脑袋?”周小公子顿时大笑,“倘若我现在立马要了你,你觉得是我掉脑袋更快点,还是你三改婚约嫁给我更快点。”
闻言,祝意秾瞬间小脸煞白,连牙齿都在不停的打着抖。
她被长公主当花儿一样的养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言辞侮辱,更没听过这样恶心的话。
她有些受不住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祝意秾垂死挣扎,翻身爬起就要往前跑。
可紧接着,她的衣服叫人给抓住,又狠狠掼在地上,掌心与胳膊蹭的火辣辣的疼,浑身瘫软,一时恐惧加倍,眼里登时涌起泪花。
下颌被周小公子一把钳住,祝意秾被迫抬头看向他,睫毛潮湿。
“还是个烈性的。”周小公子咧开嘴笑了,眼神蠢蠢欲动,“盯了你这么久,可算是让我得手了,就是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他的脸越来越靠近,那群侍卫更是吹捧着高声打趣,滚烫恶心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祝意秾拳打脚踢而不得,最终绝望地咬住了舌。
她就知道,活着没这么容易。
天上又开始飘起细雨,夹杂着雪花,跌落在祝意秾的睫毛,慢慢化作水痕,似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