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是换衣服，顺带把妆也给上了，挽了个圆鼓鼓的丸子头。
许绛单手系着安全带，背靠了靠座椅，又坐直，按了按自己的脑袋道：“我第一次扎出来这么圆的丸子。”
宋清淮手撑着方向盘，闻言扭头和她对视，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眼：“确实挺圆的。”
许绛发散着思维：“如果我在上面放一只小王子的模型，也许他也会稳稳站住，只是可惜上面没有玫瑰花。”
宋清淮垂了垂眼。
她是把自己扎的丸子当成B612了吗？
“书房典藏版送了一套模型，里面有。”
“嗯？真的假的。”
“嗯，那版有配盒子，里面除了书还有送的模型。”
“这样的话，盒子就是他的家了，如果搬出来他就无家可归了，还是让他们住在里面吧。”
许绛放过无辜被戳的丸子头，放下手：“说起来，书房有其他有意思的东西吗？”
宋清淮没直接回答，他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有意思？”
“就像那个盒子模型一样好玩的。”
“好玩的？”他想了想，觉得有个东西跟她很像，眨眼道：“书房的打印机会跟你对话，算不算好玩？”
许绛摇头：“不好玩，我每次印文件它都要滋啦滋啦地和我说很多有的没的的废话，比如‘今天天气真好’，接着弹出一个小太阳，或者说‘最近你又变得勤奋了’，有点傻傻的。”
宋清淮不认同：“会有点傻吗，我觉得它只是有点呆。”
许绛歪了歪头：“可它有时候连今天的晴天还是阴天都分不清啊，大雨倾盆的书房里，一只打印机跟你脆生生来了句‘今天天气真好’，下午的时候它跟你说‘早安’。”
她顺带把打印机的气音都学了进去，眨着眼睛，表情惟妙惟肖，宋清淮弯了弯嘴角：“有吗？那可能是我没注意到。”
许绛抱臂，点头肯定：“你太不注意了。”
可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不管是什么时候，见面下意识就是一句“早上好”，偶尔下班在电梯里遇到的时候，愣愣来一句“原来你也下班了”。
眼底流动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他嗯了声，点头：“我的问题。”
这次的艺术展并非非常严肃的场合，两人都很轻松，再加上认识沈白鹞本人，就更没有那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憧憬。
下了车，门口的安检倒是特别严格，好在出发前他提醒过要带的东西，许绛在车上又和他对过一遍流程，进场倒也算顺利。
说是来看艺术展，对展会的内容两人都没怎么仔细了解过，还是走在去往主展厅的路上，才打开导览册仔细看了起来。
宋清淮垂眼，指了指地图：“现在是这里？”
“应该是的，刚刚路过的地方是黑天鹅浮雕。”
“为难李琛君临时编出这么多地名来了。”
黑天鹅浮雕只是其中最简单易懂的一个，其他的地名都或多或少带着文学意味，许绛看了看：“沈檬应该提了不少意见，这个寄居蟹港湾，寄居蟹应该指的是沈白鹞的头像。”
“嗯，黑天鹅很明显是她提的。”
许绛眨了眨眼，想起在他们学校里见过黑天鹅，突发奇想问：“宋清淮，你们学校的黑天鹅会进班上听课吗？”
他抿着唇，沉思几秒：“嗯，我的教室在三楼，印象里没见过，偶尔倒是能看见它们路过画室门口。”
“假如，我是说假如，它们进来陶冶情操，你们的老师会赶它们出去吗？”
“大多数时候，它们都不屑于进我们的画室，偶尔进来……那也位同学长学姐。”
他回忆着，眼底盛着浅浅的眸光，像是水洼托起了天上的月亮，声音像秋夜的晚风般轻柔。
想了好一会，他扭头看她，低低开口：“画室老师是个很好说话的小老头，他的头发总乱糟糟的，扎成一个揪揪，进课室的时候跟我们一样睡眼惺忪，不会赶它们走。”
“这种老师会不会很好玩？”
“确实很好玩，但在布置随课作业的时候就没那么好玩了，他总有一些突如其来的想法和天马行空的主题。”
“会很无厘头吗？”
“会，但也不会完全脱节，有次我们上着课，我记得……那是周五的最后一节，突然接到了台风预警。”
“梧桐市临海，台风来的时候学校会提前放假，中午的时候我们就收到消息了，老头刚宣布完，画室里闹哄哄一片，大家都往宿舍冲，他在后面喊今天的主题是雨的形状和台风越狱记二选一。”
许绛扑哧笑出声：“原来他知道学生上课有坐牢的感觉啊。”
“当时看来确实像坐牢。”
“现在的话，你会羡慕当时的自己吗？”
“羡慕？有一点吧，但不会想重来一遍，如果是当时的我看见今天的自己，也会羡慕今天的这个“我”。”
“那也挺好的，比我有意思多了。”
“你的高中……会有些无聊吗？”
“也不能说是无聊，其实是有些快乐夹杂在里面的，但更多的时候都只是无趣，还有，很多难以解决的人际关系。”
她在谈到人际关系的时候顿了顿，宋清淮眨了眨眼，停下步子：“等等。”
“怎么了？”
“我们走到了哪？”
“啊……”
闻言，许绛环视周围，她沉默一会才又开口：“我也不知道。”
两人是顺着路走的，走着走着进了花丛，走了鹅卵石道，现在面前的是一座静静沐浴在月光下的云亭，和一道从灌木里拔地而起的围墙。
原先还可以看见的指引者完全不见了踪影，这只能说明他们走得偏。
许绛指了指亭子，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那边坐会，仔细看看地图吧，这地方这么大，不认路很难绕回去。”
“好。”
他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许绛将导览册平摊开，依着光线，用手在上面描摹着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