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鹞入门前就和他们分开走了,眼见他被人潮淹没,许绛眨了眨眼,附耳轻声:“要不我们走那边吧?打招呼的事也不急。”
视线低低扫过人群拥挤的核心,宋清淮点头,直起身:“走这边。”
越往里走,走廊里的人就越少,但驻足在画前的时间反倒越长。
许绛对于艺术品没有什么深刻的见解,她纯粹当作是散步,顺带欣赏一下墙上的画和他凝思的表情。
偶尔他停步驻足在某幅画前,视线专注在画布上,定定出神好一会。
许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学着他的动作抱臂看着眼前的画,看着看着,不等画里的场景生动起来,她的目光便又游移到他不时扇动的睫毛上。
走廊里的灯暗,光投下阴影一片,柔和了他的棱角和抿着的唇。
她盯了两秒,又在他迟钝的视线偏移下,扭头装作无事发生。
“怎么一直看着我?画不好看吗。”
干嘛点出来,许绛默了默,鞋跟靠在一起,站直身子:“我说真话的话,你不许笑我。”
“嗯,你说。”
“这画画得确实没你好看,你比画上的更真实。”
宋清淮嘴角很轻地弯了下,他声音里含着一丝笑意:
“可是许绛,抽象派本来就没那么“真实”,如果这幅抽象派画作勾勒的是现实世界的框架的话,我们可能要像洗衣机滚筒一样变成旋转的圆球了。”
她眼睛往右上瞟了瞟,直白耍赖道:“我不管,就算它是印象派也一样。”
“那我们要维持这样的状态逛完整场画展吗?”
许绛抱臂低头,真的有在思考,她仔细想了想,点头肯定,道:“这样也不错。”
“这么多画,就没有能让你感兴趣的?”
许绛诚实地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爱这些:“我甚至都没了解展出了哪些画作,如果挑感兴趣的出来,嗯,我想应该是沈白鹞的画,还有C区展厅的一些工艺品。”
“不过,”眼睛转了转,她开口道,“我们还是先把A区逛完吧。”
“因为沈白鹞说A区的展品比较有意思?”
许绛一愣,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不会还在想刚刚她和沈白鹞说话忽视了他的事吧。
她连忙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看你挺感兴趣的,我们多逛一会也没关系,反正你有的看,我也有的看,多完美啊。”
她那句“多完美啊”说得抑扬顿挫,宋清淮不用仔细分辨,都听得出里面掺杂了起码101%的真情实感。
“再说了……”
“嗯?”
许绛眨了眨水润的眼睛,眉眼一弯,笑着道:
“都是欣赏,我欣赏眼前的真实,并不欣赏画里的“滚筒世界”差多少,对我而言,你比它好看多了,那我就应该多花点时间看你,这叫经济效益最大化。”
“就像看风景,画是你的风景,你看你的画,看你的风景,那我做楼上的人,看我的风景,也无可厚非啊。”
宋清淮无奈:“都哪来的歪理,照你这么一推算,这场画展我们可以直接出门左拐了。”
许绛眨了眨眼,自觉道:“可车停在右边,好了,宋清淮,别闹了,你快看你的画吧,别管我了。”
她的“好了”说得特别无奈,被推到画前,宋清淮瞥了眼她刚从自己肩上松开的手,到底是谁在闹?
“你过来。”
许绛有些警惕:“过来干嘛?”
她留心着他的动作和神态,倒像一只警惕的花栗鼠,害怕别人抢走怀里的坚果,于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仿佛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这只花栗鼠就会转身就跑。
“我们聊聊画,”宋清淮顿了顿,“一个人不无聊吗?逛完一圈像没来过一样,可不是效益最大化的体现。”
“哦,那好,先说好,不许考我,”许绛木着一张脸,“我知道你不会,但我还是要说。”
宋清淮皱了皱眉头,沉吟不解:“考你做什么?又不是上课。”
许绛抱臂靠在墙上,眨了眨眼:“你不懂,有些人就是很喜欢“让我考考你”。”
“他们很享受出题者的身份?”
“也许,可能是想彰显自己知识的渊博,也可能是很爱摆架子,哪怕只是一桶水咣咣当当响,也要发出半缸水的声量,总之,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我应该能明白,但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我印象里这种情况似乎很少,自从毕业以后……不,其实我上学的时候也很少听到这样的话。”
“你的老师不会“让我考考你”吗?”
宋清淮抿唇,想了会,摇了摇头:“我在记忆里找不到类似的印象,类似的话他们一般说“Any volunteers”或者是“有人愿意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吗”,不行就点名。”
他说着说着,迟疑地一顿:“等等,我记得好像是有那么一次。”
“那次是有个领导过来开座谈会,他的话很长,又夹杂着有点重复的语义表达,学生从他的话里捡观点捡得像沙中淘金。”
黎衿坐在他边上听了半个多小时就开始昏昏欲睡,偏偏作为班级的学生代表,他们俩坐在第二排,黎衿撑着眼皮撑了好一会,刚一闭眼,台上笑眯眯的领导睁开眼睛,点了“坐在第二排右边染棕色头发的那位自由的同学”。
“既然都睡着了,想必是都听进去了,那我来考考你,他大致是这么说的。”
“可怜的黎衿,他还好吗?”
“嗯,还好,我记得他拿起话筒第一件事是慢慢悠悠反问领导‘您想要考什么呢’,下面的学生都在笑。”
“你也笑了?”
“嗯,但我没有做得很明显,毕竟我身边还坐着班主任。”
“你不怕被抓吗?”
“怎么会,班主任也在笑。”
许绛忍俊不禁:“真的呀?那你们确实挺自由。”
“嗯,扯远了,要不要听这些画的故事?”
“这么久都没人经过,我想我们讲一会也不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