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绛很庆幸沙发够大。
原先她一直觉得这沙发太大很累赘，宋清淮每每坐下就爱往右靠，零食柜又设置在左边，她要坐下就只有两个选择，靠在左边吃零食，以及不太明显地坐在他边上，念着零食但不吃。
况且原先这个沙发，原主和他都不坐，那么大一个摆在这里落灰。
她曾无数次在心底暗暗吐槽的设计，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夕日的余晖还没完全褪去，柔和地洒在他的脸颊上。
梧桐市今日的晚霞是限定特调的多肉葡萄，薄薄的紫红色给她目之所及的地方都上层莹润的光，愈发柔和他眉眼间的锋利。
许绛轻轻戳那一下就收了手，她撑着下巴，目光描摹他的眼睫的阴影，唇角，路过他的喉结时稍稍停滞，他的呼吸这会才平缓许多，但相比平时还是快很多，她刚抱的时候没感觉到，这会静下来，连呼吸声的节奏也变得明显。
难得安安分分睡着，让他多睡会也好。
她上楼搬回文件摆在茶几上，自己从主卧里扯出一块干净的地毯，铺在沙发边的地上坐下去，开始翻看上回没看完的小说。
光线不够明亮，起初看着看着她还觉得挺有氛围感，再过一阵光线正式暗下来，黑字便在书面上模糊成蚂蚁般的字点，朦胧了字句的边界，许绛睁大眼睛定格字体的身形，蹙紧眉心。
她抿了抿唇，略微思索后撑着地面起身，去主卧拔了个夜灯出来。
打开灯，夜灯照亮的范围不大，却把她整个人都笼了进去，她对着夜灯的位置调整坐姿，背靠上茶几，后背有支撑，身体放松下来，看书的时候就不容易分神。
学习大半天，她并没有挑选那些严肃的工具书，挑了本生活类散文，准备换换心情，手指摩挲着里面夹着的彩绘，水彩晕开勾勒出夏天的轮廓，许绛一页页翻过去，倒也不觉得枯燥。
翻过大半本，她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微阖双眸，正打算让它们休息会，迟来的饥饿感便探出头来，在身体里空荡地晃悠着，不断提醒着她看一眼时间。
墙上现代钟黑白分明，昏暗的光线里，她眯着眼睛，恍惚意识到快八点了。
旁边的宋清淮还在睡，许绛随手将书夹上腰封，放到桌面上，放轻手脚走到餐桌边，她打开保温桶将食物装盘，一一放进微波炉叮的时候，还在垂着眼睛想，他会不会其实是一只小猪？
要不然能窝在沙发上睡这么久。
这沙发也不见得有多舒服。
暗暗腹诽的许绛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沙发上睡过一两夜的事，她满心记挂的都是某人为什么还不醒，再睡下去晚上会不会睡不着，要不要叫醒他。
她正犹豫着，空气里食物的香味逐渐明显起来，叮一声跳转，她下意识拉开把手的瞬间，香气霎时溢了满堂，拥挤着空气里的分子，许绛微咬着唇，只觉得胃部的空荡感进一步扩大了。
掏出手机，她单手翻看先前下载的《如何照顾病人》，手指滑动几页，还没翻到自己想看的部分，耳朵一动，身后细微的声响打断了她的动作。
“怎么醒了？”
许绛反手摁灭屏幕的动作快得像是经过训练，她转身的同时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宋清淮右肩抵着门，衣物被揉挲出层层褶皱，见她转过来，他微抿着唇，敛着眼底的困惑，垂着羽睫眨下眼：“睡够了就醒。”
顿了顿，像是觉得这样不够清楚，他补充：“味道好香，我有点饿了。”
他的头发还有些乱，刘海翘着，是刚刚睡着时压出来的。
许绛不由自主往上瞟了眼他的刘海，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见她视线停留不走，宋清淮也悠悠瞟了眼自己的刘海，低眸看着她自然问道：“怎么了？”
许绛摇摇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没什么，出去吃饭吧，你现在还好吗？”
“有点头晕，不碍事，可能睡太久，也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我觉得退烧了……真的，”他说到一半顿了顿，抿着唇眨眼道，“等会吃完饭再测体温。”
许绛眼神里的“不信”太直白，他的‘真的’两个字，说出口说得都有点虚，宋清淮摸不准自己哪来的没底气，说完就垂着眼皮依靠门框当哑巴，许绛的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他垂着的眼角，眼前回闪过他的睡颜，她一时没说话。
隔了好几秒，许绛后觉对方可能打算在这里本色出演哑巴帅哥。
“宋清淮。”
“嗯？”
“猜猜你现在在我这里可信度有多少？”
他身子一僵，倒是真的开始思考起来，几秒后试探地抛出一个数字：“……六十？”
她还没说话，宋清淮自己又后悔了，瞳孔转了一圈，羽睫遮挡上半的眼睛，瞳孔里的光都黯淡下来，他改口道：“那五十吧。”
怎么还自言自语的，许绛紧绷的表情都难以维持，她打量着他抿着唇的神情，几乎能轻易看出他卡顿的大脑里正在琢磨着“还不够低吗”，“要不要再降十分”，一下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先吃饭吧，看上去确实比先前好很多。”
闻言，他放松下来，走上来：“有虾粥吗？我似乎闻到了虾的味道。”
“有是有，你不过敏吧？”
许绛将微波炉里的盘子搬出来，准备换新的进去，宋清淮站在她身边粗略扫了眼：“不会，你点的陈记？”
“嗯，不清楚你能吃什么，索性让他们每样送了一点。”
她打开锅看了眼，自然扭头：“点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看来还挺多的。”
宋清淮的动作被她挡了下，他默了默，走到她身旁开消毒柜，闻言又凑近看了眼：“确实多。”
“还没吃晚餐吧？刚看见你的书，我以为是我稀里糊涂落在茶几上的，就翻了下，发现书封的页码不对，不是故意动你东西。”
他凑近了又拉开距离，低着头找筷子，许绛看不清他神色，眨眨眼道：“没事啊，那个随便翻，你有本一样的？”
“嗯，”他点点头，动作微顿，突然来了句，“别误会，不是今天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