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眨动着那双灵动的圆眼,里面却没有笑意:“周导,您怎么知道,我没做这些努力呢?您说的这些努力我都做过,倒不如说一直在做,可世界上的事儿哪有那么容易呢?”
周闻声点了点头:“确实不容易。”
陶砚情勾起唇角,给两人续上了水:“周导,您是见过世面的人,光看我这厂子里的环境,应该也能猜到我们厂子面临的处境,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抓紧面前的每一份希望,四十多年的老厂子,不能折在我的手里。”
“明白了。”周闻声站起了身,“那我今天就不叨扰了,回去我要跟我的拍摄团队商量一下,决定好了再联系您。”
可陶砚情随之跟着站起了身:“周导,您这就草率了,光看看就走,您又怎么能切身了解黑陶艺术呢?只不过是走马观花而已。”
“哦?”周闻声看着陶砚情褶皱裙摆边上那个翠绿的苍耳籽,没忍住笑,“那依陶小姐之见,我应该怎么‘切身’了解黑陶艺术呢?”
“这个说起来也简单。”陶砚情一双圆眼笑得轻轻弯起,每根羽一样的睫毛都闪着心眼儿,“今天你就别走了,在我这帮一个月忙吧,我会老老实实付你工钱,还带你去保定找最好吃的馆子,一个月后,你再决定要不要拍。”
周闻声的目光滑下陶砚情一张一合的饱满嘴唇,觉得自己一个字儿都听不下去。
这女人太混了。
见过一面的人就敢拉到家里,还不让他走,好像说出口了就能拦得住他一样,算计的赤/裸,利用的也赤/裸,精明就写在她眼底,却又带了理想主义的天真,像是带了钩子的刀刃,一刀出去都不过瘾,非得抽出来再旋转着剜下一块肉来才能“咯咯”笑出声,胆子大得很,性子野得很。
倒是对他的胃口。
周闻声凑近了些,身高决定着他只能附下身子看她。
“陶小姐,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我可是卖艺不卖身,强扭的瓜可不甜。”
陶砚情缓了缓神色,轻轻笑了起来,抬手随意地搭上周闻声的颈,脸向前微微倾斜,将他光洁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看了个仔细。
“周导,我不信那些弯弯绕,男女之间的事情讲究太多,麻烦得很,这瓜甜不甜,不舔一口怎么能知道呢?”
周闻声是笑不出来了,盯着陶砚情不说话,细长的手臂搭在他脑后,稍微偏眼就能瞧见蜜色的修长,她的脸比身上白些有限,耳边垂落的发卷的很不规则,可以说是乱。
周闻声垂下手去拽陶砚情的裙子,没去看她的神色变化,只感觉到原本松松搭着的两只胳膊在慢慢变得僵硬,他拎上一折又换了手去拎另一折,麻布裙摆捏在指尖触感有些粗糙,粗糙的像陶砚情调/情的手段一样,就这么一段段摸到了裙摆的边缘,摘掉了那个翠绿色的苍耳籽。
“陶小姐,裙子沾到的。”周闻声捏着苍耳籽,这才去看陶砚情的神情,却是出乎意料他的平静。
手臂好歹是放下了,环在胸前盯着他看:“哦,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陶砚情的唇峰有些上翘,仔细看上去,是个长相和善的美人,可偏偏这眼神中带了挑衅的意思,将原本柔和的假象打碎,像是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野猫。
厂房内空气粘滞,两人对视而立。
“谢就不必了。陶小姐,我说过了,最好不要来招惹我。”
像是应景似的,伴着周闻声话语落下的,是一声炸雷巨响。
两人皆是一怔,错愕的看向不知何时已经阴沉的窗外,先是“啪”的一声,像石子击中了展览室的窗,在很短的时间内又迎来了第二声第三声……
陶砚情走向窗边,看着窗台外面落下的白色物体,诧异地说:“下冰雹了。”
周闻声跨步看去,被地上不规则的白色冰雹震住。
七月的天,说变脸就变脸。
“周导,您不是要走吗?请吧。”陶砚情趁火打劫,眼里终是有了笑意。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呀,真不巧,天气预报说冰雹之后就是强降雨,早上我看天气预报的时候,还以为是忽悠人的呢,看来您回程这一路可够危险的,您瞧我,我这厂里也没把伞……”
周闻声垂下眼睑,望着地上水泥地上的土黄有些出神。
陶砚情从口袋里摸出了那盒烟,抽出一支点上,青烟飘过她扬起的唇角,扶摇而上。
周闻声终究还是叹了声气,声音带了点讨好的意思,开口道:“陶小姐,烟……也递我一支吧,您看,今晚我睡哪儿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