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这才知她心机如此深沉,竟然那般久之前就算计上了自己。 后来她将这珠钗收了起来,也没有声张,叫裴琮之知晓。 直到这一次,鸢时出现。 沈清棠知道,她该将这珠钗还给江婉了。 她看江婉强装镇定的神色,轻声问,“伯母不觉得这法子太过狠毒,有损阴鸷吗?” 一个不能孕育子嗣的女子,在这庭院深深中,要如何苟延存活? 江婉眼眸颤了颤,蠕动着唇低声道:“我的本意不是害你……” 她不过是想要个自己能有所控制的孩子来牵制裴琮之。 她只是想借着这个孩子离开承平侯府。 “可是伯母还是牵连上了我。伯母无奈,我又何其无辜。” 沈清棠抿了抿唇,终是开口道:“想必伯母也不想您与无生大师的事被旁人知道吧?” 她在赤裸裸地要挟江婉。 若她再敢对自己起歹心,她便将江婉和无生的私情公诸于众。 江婉先是叫她这明晃晃的威胁怔住,而后才回过神来,扯着嘴角轻轻一笑,“我说错了。” 她看着沈清棠,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下一个我,你是另一个他。” ——就连威胁她的手段都一模一样。 沈清棠并不在意,浅浅微笑,“我和江伯母一样,都只是想要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罢了。” 她辞了江婉,再回衔雪院去,裴琮之早已在这儿等着她。 郎君端坐镜台前,那妆奁匣子打开来,里头一应首饰俱在,只少了那个宝蓝吐翠的乌金珠钗。 裴琮之落在眼里,明知故问她。“妹妹这是打哪儿来?” 沈清棠方才喂了野猫,挽袖在雕花面盆架前净手,回他的话,“刚从无沁斋回来。” 她并不瞒他,又故意回首问,“哥哥怎么有空过来?鸢时姑娘伺候哥哥伺候得不满意吗?” “妹妹瞧见了?”裴琮之面含浅笑,撩开珠帘走过来。 “自然瞧见了。哥哥不是也瞧见了我么?只是我见哥哥佳人在侧,有些雅趣,实在不忍进去打搅。” 她笑意盈盈,瞧不出半点不郁,当真是个不妒不嫉的好姑娘。 “哥哥若是喜欢她,等我们成了亲,哥哥便将她纳在身边罢,也算给我做个伴。” 裴琮之没忍住,捏了捏她绵软的颊,有些咬牙切齿,“妹妹可当真是大度,不如到时连采薇也一并纳了,再多个人给妹妹做伴?” “好啊!” 沈清棠半点不在意,眉眼弯弯道:“只是哥哥要待采薇好一些,她可是我身边的人,哥哥总得给她体面。” 两人一来一回,都半点不输对方。 也只有在榻上,她才稍微软和些,咬着牙低低骂,“混蛋!” 他上来亲她的唇,模糊出声,“我今日来,是有件喜事告诉妹妹。” 她咬牙喘息,“什么喜事?” 昨日昭和公主在校场骑马,那马不知怎的忽然惊了去,把昭和从马背上甩了下来,还无意踩折了她一条腿。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局,妹妹可还满意?” “哥哥就不怕被她发觉?” “怕什么?” 那马当场就叫他派去救驾的羽林军射死了。死无对证,和昭和从前设局害她的法子一模一样。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妹妹放心,她加诸在妹妹身上的,我会一点一点替妹妹讨回来。” 他睚眦必报,却浑然不觉纵容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谁。 ——是他啊! 是他推波助澜,是他袖手旁观,是他将她置于死地又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 要她俯首称臣,要她心甘情愿。 就像现在。 他也要牢牢操控住她,观她朦胧潋滟的眉眼,看她难耐忍受的神色。 他要这朵不甘心低头的娇花,在他手下沉沦绽放,永不逃脱。 翌日裴琮之休沐。 他还记着之前答应沈清棠的事,陪她去望安寺祈福。 是微雨朦胧的天,马车停在山道边。素手撩起车帘,姑娘提裙走下来。 自有妥帖周全的郎君为她撑伞,“妹妹小心,雨天路滑,我牵着妹妹走。” 他们去佛前求愿,请一道平安符。沈清棠又起了兴致,跪佛摇签筒,亲自求了一道签来。 “是什么签?”裴琮之问她。 沈清棠却将签藏在身后,不叫他瞧见,“不能看,看了就不灵了。” 她把签给小沙弥,送去住持禅房解签。 半晌后,小沙弥从佛堂出来,将签文递给沈清棠,双手合十道:“恭喜施主,是上上之签。” 上上签,保平安,祛灾祸,姻缘天定。 沈清棠心满意足,也去催裴琮之,“哥哥也求一个罢。” 他却摇头,“我不信佛。” 手里作恶,沾了无数人命官司的人,如何会信这个。他从前装的虔诚,也不过是顺着裴老夫人的意装装样子罢了。 如今便是连样子也懒得装了。 “也是,哥哥怎么会信这个。” 沈清棠还记着,上次那支“诸事不宜,命里相克”的下下签,就是他的手笔。 他是自己的佛。 从望安寺出来,外头雨势渐大。这样烟雾迷蒙的日子,也有别家姑娘过来求佛问签。 是太傅府的六姑娘,林云霜。 她知道裴琮之过来望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