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未升的早晨,姜以盈伴着蝉鸣和鸟叫准时来到姜以清的院子。
这几日姜老爷常常不在家,姜以清带着姜以盈日日在自个儿的小院里读书习字,她前世在善堂里还学了些算数,正边复习边琢磨着要不要也教了姜以盈,以后出了姜家也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姜夫人刚开始还假模假样地来看过她们两次,估计是觉着都挺老实安分,便再也未见过,面上连装也不装了。
小院的门“嘎吱”一声轻响,姜以清抬起头,正见到园柳悄摸儿地钻进来。
“干什么呢,跟做贼似的。”姜以清笑道。
园柳竖起手指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弯腰在姜以清身边悄声道:“姑娘,我刚去前院取东西,看见吴叔匆匆进了老爷屋里,便去打听了下,好像说是有小少爷的下落了。”
姜以清腾地站起身,差点撞到园柳的脑袋。
她顾不得那么多,登时只觉得头顶发麻,眼前一阵眩晕。
怎会如此?!
园柳也吓了一跳,忙扶着她缓缓落座,“姑娘怎么了?”
不远处的姜以盈也听到动静,小跑着过来关心她。
姜以清心下躁动,不安地啃着指甲,眼珠子定定地盯着地上。
在她的预计中,姜以生应是与她差不多时间寻回家的,约莫五六年的样子,也够她一步步蚕食姜家,到那时她与盈妹也都大了,脱离姜家也有机会安身。
这才不到半月,若是寻回了姜以生,她们什么都难做了。
不行,本想着等后面风波稳定了再去找乐一善堂,现在必须得提前了。
姜以清脑子飞转,面上逐渐冷静下来,看到姜以盈担忧的脸,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安慰着:“阿姐无事,既然有了姜以生的消息,那做姐姐的也当要尽一份力。”
“园柳,与前院说一声,备车。”
“是,姑娘要去哪儿?”
“母亲曾说过的,让我多去乐一善堂转转,打探消息。”姜以清抿唇冷冷一笑,“自然是要遵循母亲的话。”
……
姜以清正欲上马车,碰巧遇到管家吴项刚从前院出来。
吴项规规矩矩向姜以清行了一礼,问道:“大姑娘这是要出门?”
姜以清垂眼,掩下眼里的恨意,“母亲嘱咐我去善堂转转,问问有没有阿弟的消息。”
这吴项痴迷于命理术数,年轻时早早跟在姜老爷旁边,就是想多学些东西。
可他却专爱研究那些阴毒的手段,去找古籍偏法,前世她一缕怨魂到处飘荡,看到他逮了不少无名无氏的乞儿,关进地牢里去试那些阴毒的法子,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在地牢开坛做法,让姜以生凌虐她,就是这吴项给姜老爷出的主意。
若是姜家当年直接将她杀了,或许还不会催生怨魂,这天怒人怨的阴法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才给了她一世重来的机会。
这边吴项已经说教上了:“大姑娘,老爷夫人这些时日思虑甚忧,莫怪老奴多嘴,大姑娘还是该踏实待在家中,若是再碰上麻烦,老爷夫人又该操心了。”
姜以清稳了稳情绪,放缓了声音,“父亲让我多于善堂来往,怎么吴管家倒是管到父亲头上了?”
吴项一愣,抬头看去,却见大姑娘笑得温婉,仿佛说这话也没含什么深意。
但一顶帽子扣下来,吴项忙塌腰抱拳,“老奴不敢,怪老奴多嘴。只是定京城中近日里又丢了一户高官家的公子,乱得很,大姑娘出门要小心。”
姜以清上车的动作一顿,偏头问:“哪家丢了公子?”
“宣平侯家的幼子。”
“嗯,知道了。”姜以清转身上了马车,“还有,吴叔,既然知道多嘴,其实可以不必说的。”
待马车远去,吴项才直起身,眼底一片阴霾。
这大姑娘好像有些不对劲,怕不是觉得大公子不回来了,这姜家以后就是她的了吧。
吴项暗哼一声,等着吧,大公子已经有消息了,等他回来了大姑娘还不是要被按在地上磋磨。
马车驶离姜家老远了,春草才暗暗舒了口气。
刚才大姑娘表面上还是温温柔柔的,但她对吴管家说话间夹枪带棒,让人听着怪紧张的。
“姑娘,您就这么刺儿吴管家,没事吗?”
姜以清瞥了一眼春草,这小丫鬟心思灵巧,是个助力。
“他是管家,我是主子,这么说话有何不妥?”
春草怔了一怔,大姑娘平日里软弱可欺,不怎么受老爷夫人待见,连管家下人们待她都不甚尊重,现在居然变勇敢了,可真是……
畅快。
姜以清诧异地看到春草变欣慰的眼神,不明所以。
不过其实也有点后悔,现在为时过早,她不该这么冒进,但吴项实在是太烦了,她心里恨,看见他就说不出什么好话,连戏都不想演。
想到这里,她转向春草,慎重地说:“春草,咱以后是要多为自己打算,不能一味地妥协,只是进退取舍要做好,你懂吗?”
春草其实没太懂,但她明白姜以清是想改变些什么,这已经是顶好的了。
她郑重地点头,“反正春草相信姑娘,您做什么春草都支持。”
“既如此,你且附耳过来。”
姜以清压低了声音,对春草细细吩咐着,春草听完大惊失色——
“这、这合适吗……”
姜以清也是听到宣平侯家丢了幼子,才想起来一些事情,今年确实发生了几起拐子事件,但宣平侯幼子却并不在其中,而是被仇家掠走,捏在手中伺机报复宣平侯。
“无妨,待会儿我进了善堂,你就找机会溜出去。”
见姑娘肯定,春草咬咬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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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一善堂。
橘白在廊下打着扇子喝凉茶,时不时瞅两眼正在汇报工作的麦冬。
这边却见前院小厮三七匆匆路过,四处望了一阵,不一会儿又匆匆往前走。
“诶诶诶——”橘白喊住他,“三七你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