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反正这张口胡诹的诗也只是为了内涵而内涵,不必计较其质量,藏在文字后面地目的传达到即可。
于是,他镇定从容地反驳,“虽然土,但很写实,你觉得呢?”
说完,摆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来,直击女生眼眶。
他话里有话的反问,激起了任鉴温隐藏的好胜心,她再度扬起征战的号角,连说话声音都更大了:“那我有句更好的。”
顾弋点点头,眼帘微掀,“嗯,你说。”说话时,他耐心地望着女生,像位鉴赏家一般仔细研究一副精美绝伦的土耳其细密画。
每一处巧夺天工或是得天独厚的细节他都不想放过。
只见女生努了努嘴,神情灵动,“也许风能吹走阴霾/但它却吹不走SB。”她声音渐渐在掠过的一阵风中消弭,连同狡黠的“报复”计划也一同被带走。
字母尾音伴着风声融进黑发年轻人的耳廓,他嘴角浅勾了一下,很快又抹平翘起的弧度。
哦。
这是急了?
顾弋笑笑,觉得她气急的样子说不上的可爱。
没人喜欢别人和自己抬杠,顾弋也是如此。
但是呢,任鉴温除外。
比起僵着身子一言不发,只是神情如同受惊小鹿一般惶恐地远距离望着他,又或是她一个劲地低头说“不好意思”、“对不起”之类地道歉话语,他还是更喜欢她要较真、要抬杠、要争辩,要任性。
而这些动词的实施对象都是他。
唯一不满的当然是——
“什么时候学的粗话?”顾弋用不过分严格但又比较在意的语气道。同时,递给任鉴温一袋面包。
是他刚刚从便利店买的。
“我道歉,但你不要说粗话。”他收起针锋相对的锐利,像一只舔舐猫条后服软的猫咪。
任鉴温接过面包,嘟嘟囔囔地故意说给他听:“不是说没钱结账,让我帮忙?”
她翻看了眼包装袋。外在设计潦草,印着几个夸张大字——鸡腿面包。
字体走乡村非主流路线,堪比椰树牌包装。任鉴温见多了富有设计感的包装,眼前这个却丑得过目难忘,令人印象深刻。
透明包装袋将面包的样子暴露无遗。
做成螺旋状、上宽下窄的面包体看起来柔软而有韧劲,插在一根细短圆木棍上。
你说它像鸡腿所以叫鸡腿面包吧……还真是有点像。
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很轻微,希望只有自己听见了。任鉴温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从一侧撕开包装纸。
身旁的黑发年轻人总擅长把所有事情说的风轻云淡,“嗯,本来是这样,但不幸总能峰回路转。便利店阿姨看我长得帅决定给我免单。”
任鉴温:“……”
她内心暗叹,就连编理由都能如此不要脸。不愧是你。
她一手捏着面包的木棒,围绕着这件事不依不饶道:“那我不是白跑一趟?”说完,女生轻咬上一口,棕褐色的面包外皮上闪着迷人油光,烤的富有韧性,吃起来有嚼劲,与她想象中的基本一致,内里的面包体柔软,比她预想中的要香甜可口的多。
对方声音琅琅,摇头道:“怎么会呢?你现在不就在吃我买的鸡腿面包?”
任鉴温咀嚼的动作顿住。愣了一秒后,才又继续。
行吧。
都怪她,拆包装的速度太快了……
顾弋一共买了俩,他吃相斯文,偏头问女生:“你外套呢?”
内心颇有自责,刚刚忙着逞口舌之快,他竟然这时才注意到她的穿着。
……多少有点直男了。
任鉴温嘴里还塞着面包,没吞咽下去,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借人了。”
顾弋将她说的内容辨识得却很清楚,又问:“外套还能随便借人?”
“人家比我更需要嘛。”任鉴温老老实实回答,又用寥寥数字将顾弋排除在世界之外,“你遇不到这种情况,你不懂。”
顾弋有些哑然:“……行。”
孩子明显被冻到了,还搁那嘴硬呢。
他当即脱下粉色队服棒球衣,悬在她的面前,“喏。”
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任鉴温不傻,但还是迟疑了。
见女生没反应,顾弋又言:“今天早上刚从阳台衣架上收回来的。”
任鉴温:“……”
“不信你闻闻,还有很重的洗衣液味儿。”他说得绘声绘色的。
啊。
不是!
她又不是怕他的外套几周不换嫌他脏!
任鉴温低垂着头,倒是认真地想该作何反应比较合适,但是最终,还是败给温度,“好吧。谢谢。”
她默许,红着耳根,原本贴着长椅的背直起来,在身体和木制椅背间留出空隙。
见她如此动作,顾弋可能是鬼使神差地“见缝插针”,又或者说是突如其来的心领神会,总之,他将棒球服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女生的肩上。
那一瞬间,他所说那很重的洗衣液的味道,整个将任鉴温缠绕。还有那种类似于夏日的温度,将她隔绝于寒冷之外。
恍然间,任鉴温觉得自己像是漫无目的旅行者,只能以时间来衡量一切。于是,该如何从一个季节迈入另一个季节成了影响下一步行动的最伟大命题。
她有些紧张,就像棋手害怕自己在国际大型赛事上下错棋一般,连声音都变得不自然:“嗯,我闻到了。”
“你、你用的什么洗衣液啊……”
“额,我,我的意思是这还蛮好闻的。”
“就是说……我也想试试。你知道吧?我一直对我的洗衣液不是很满意……”
也许是太紧张,最后竟然还冒出了一些诡异的翻译腔。无话可说的样子像极了少年时代出国前考语言成绩,面对口语考官却脑袋空空时只能用“umm…you know…”来掩饰自身的无措。
啊啊啊啊啊。
你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