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交到你手上的,收拾好了,不要再给你爹拿去了。还有,我们屋煮了饭,刚放里了,你热着吃。”
常泽川没有推阻,道谢完,接过那只布包,男子就离开了。
“端哥。”
男子刚走几步,就被叫住。
常泽川追上去,踌躇着说:“让大伯放心,这笔钱我当是借你们的,日后一定会还的。剩下的我去想办法……就是想问一下端哥,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工能挣钱吗?”
“你要去挣钱?”
常泽端挑了挑眉,感到意外。本来因为家里要拿出这笔钱,他爹和他娘刚大吵一架,都只当这钱是打了水漂,有去无回,就是常泽川说会还也是口头上的客气。他真正想不到的,是他会主动提出要找工做。
“是啊,挣钱。”常泽川咧开一个苦涩的怪笑,“有什么活能一个月还清这钱的?”
“还清?那你得挣个十五六两,乡下这边怕是没有,你去城里找找说不定有机会。”
常泽端说是这样说,泗州城赚钱机会多,招工的也不少,可一个月给十几两的,还真没有。
据他所知,新上任的那个县太爷一年的俸禄就是四五十两,难道常泽川一个月的时间,能找到什么工,赚得比县太爷半年还多的钱吗?
他说完,看见这个堂弟尚是一脸忧愁,于心不忍,又说:“之前有人说镇上码头招工,一天的工钱可不少。你可以就码头去打听打听。”
他看常泽川一副细瘦身板,话一出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这些卖力气的活,他哪来肯干,就算去了,人家又哪里肯要呢?
但临走前他还是低声把话撂下了:“好像是之前出了人命,一时之间招不到人,说不准你真有机会。”
常老大屋内,王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住的唉声叹气,看着身旁鼾声如雷的老汉,更是大不爽快。
她一听到门边有动静,就翻身下床,看见大儿子回来,又注意到他空着手,脸已经拉了下来,压着嗓子明知故问道:“他真把钱收下了?”
常泽端点点头。
王氏气呼呼道:“那可是五两现银!他真好意思收。”说完又仔细问了,怎么去那么许久,常泽川那小子还说了什么,得知人打听做工的事,王氏满脸震惊。
待儿子回屋睡了,她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火急火燎回了房,摇一把老汉,重大发现似的:“当家的,醒醒,你猜刚刚端儿说啥,他说常泽川那小子问有没有工做?天啊,真是老母猪上树,他现在知道着急了,走投无路了。接着我端儿就说,让他去码头搬货,不知道他要真去假去。”
老汉睡得正香,哪里听得清,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任他婆娘怎么摇他晃他,只是翻了个身,动了动嘴巴,咕哝一句:“做工也是正常的,睡觉,睡吧。”
王氏气不打一处来,这死鬼,从她这里掏了五两钱,还一副无所谓不上心的模样,她使了劲扭人一把,骂了一句,掀开被子躺下。
可一时半会仍是睡不着,她望着粗木桩的房顶,心想,不能就这么把那钱让出去了,得想个办法,再拿回来。
王氏又想起白日里常泽川看她的那个眼神,还有那番状似有礼又大义凛然的话。心中不由呸了一声。
说什么家里的欠债会自己想办法,清高得很,还不是转头拿了他们家的银子。就像多年以前,常海富也是那么大义凛然地说话,倒显出她原是多计较的一个人。
明明是他们占尽了便宜,还不让说啦!这对父子果然是生得一个德行,招人讨厌。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常泽川那小子就算去做工,也定然还不上钱。
除非,他去入赘呢?
*
常泽川第二天醒来时,浑身更加酸痛不适了,他睡不习惯那么坚硬的木板床,像躺在石头上似的,硌得难受。
而且夜半那瘸腿老汉睡德不佳,呼噜震天,他听着烦,恨不得起来拿布堵住他的嘴和鼻子!
好容易挨到天亮,顶着乌青眼圈起身,到炉灶边寻思弄点吃的,可是东翻西找也搜刮不出什么粮食,缸里已经不剩几粒大米。
他在这个屋子里里外外打探了个遍,确实是没什么东西,更别说什么值钱的了。
院子正中是个四方的灰瓦房,进门就见墙壁贴着泛白的红纸对联和灶神爷画像,前面的高案放一口破香炉,里面歪七扭八插着几只残香,已熄灭多时,落了蛛网。
案前是吃饭的矮桌,旁边摆了四个小木札。
这就是屋子的厅堂,一览无余,东面是砖瓦炉灶,灶边的墙面扑扑落灰。西面摆一张弃用的空床,上面堆着许多杂物,旁边开一进窄门,褪色的青布帘子常年卷起,里面就是卧房了。
常泽川简单洗漱过,把药上了,然后幸运地在院子一个烂竹筐里发现一条死鱼。他想把那鱼烹煮了,光是烧柴生火就费了好大劲,咳个不停,弄得烟雾缭绕的,把酣睡中的常海富都呛醒了。
他一蹦一跳地过来,不咸不淡地冷嘲热讽几句,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可算是把鱼泡在水里熬熟烂了,但条件有限,没找到生姜料酒,煮出来腥臭不已,常泽川吃一口差点吐出来。
常海富居然不屑于过来分食,像是另有其他乞讨的门路似的,只全程在一旁嬉嬉笑笑,像个癫子。
“哟,可臭,你不会没洗过吧,鱼的内脏要挖出来,苦的吧?这可咋吃?我看着就倒胃口。唉,不过,我昨晚可听到了,你大伯是不是给了你些钱,咱爷两一起吃一顿?”
常泽川吃一口就呸出几口细细小小的鱼刺,这顿饭是他这辈子最艰难的一餐。他看向常海富没有好脸色,一边嚼着肉一边含糊不清骂道:“滚啊。”
常海富假装害怕地抖了抖身子,嘴贱道:“我瞧着你这鱼可全原封不动吐出来了,光嗦那股子鱼腥味,把肉都吐出来,吃得难受不?”
常泽川气急败坏,站起来直接推了老汉一把,挥了挥拳头,像个狂躁症病人,凶狠喊道:“你别逼我,我可真敢打死你,或者把你舌头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