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亲征,就算刘彻的计划再详细周密,此举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众朝臣大多本都是主和一派,反对刘彻出击匈奴,得知刘彻亲征后,更是勃然大怒,先是将元伯围在宣室殿一阵痛骂,言元伯身为近臣只知阿谀奉承,不知劝阻,实乃佞臣。而且气急了,他们连刘彻也骂,说刘彻年轻任性,贪图刺激,以身犯险,置天下安危于不顾,不配当这个皇帝等等。
我亦未能幸免,刘彻离宫的第二日,我便被皇太后诏到了长乐宫,彼时平阳公主和国舅田蚡都在场,问了关于刘彻出征的相关事宜后,皇太后也是免不了雷霆之怒: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劝着些,竟由着他胡来,真是胡闹!”
“皇太后息怒”我跪伏在地:“主上打定了主意的事,妾便是想劝也劝不动啊!”
“劝不动你不会来跟我说吗?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责任你们担得起吗?”皇太后怒道:“枉我之前还以为你明理懂事,竟没想到也是个只知道邀宠谄媚,趋势逢迎的糊涂东西!”
我怕将她气出病来,便也不敢再辩,只好磕头请罪:“是妾愚钝,思虑不周,请皇太后责罚!”
“你别以为皇帝宠着你,我就不敢罚你!”太后指着我道:“彻儿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母后!”平阳公主忙上前劝和:“彻儿是什么脾气您还不清楚么,别说他们了,换了是您,他打定主意的事,您就能拦得住?”
“皇太后——”田蚡也跟着过去扶她,劝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如今朝堂上下都乱成一锅粥了,您得赶紧拿个主意呀!”
皇太后横了田蚡一眼:“什么事都要我来拿主意,你这个丞相是干什么吃的?”
“丞相?”田蚡顿时弗悦,冷哼一声:“我这个丞相他放眼里了吗?这仗我叫他不要打,打不赢的,可他听我的了吗,他不仅要打,还要亲自去打,而且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他当我是丞相,当我是他舅舅吗?”
“不管他拿不拿你当丞相,你都是丞相,他还年轻,行事是有些欠妥当,你这个做舅舅的还要跟他去计较吗?”皇太后反问道。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勉为其难做这个丞相,换了别人,这丞相谁要做谁做,我才不想整天跟在他后面给他擦屁股!”田蚡饮了一口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舅舅何必说这些气话,这事儿是彻儿做的不对,平阳替他给舅舅道个歉”,平阳公主屈膝下来帮他将水斟满,又道:“彻儿从小就任性,每次惹事都是舅舅帮他善后,除了阿母,他与舅舅是最亲的,眼下这安抚朝臣的事,说到底还需舅舅亲自出马,我们才能放心呢!”
皇太后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平阳说得对,你是他舅舅,他是你外甥,这事你不能不管啊!”
听了这些话,田蚡的面上这才有了笑模样,放下耳杯,说道:“陛下偷跑出宫不是一两回了,但这次的性质和之前不同,什么陛下年少轻狂,一意孤行,这都不重要,御驾亲征非同小可,朝臣担心的是什么?是皇帝的安全,战场不是猎场,匈奴暴戾凶残,战场是极其危险的,陛下万一要有个什么闪失,我是说万一啊,那社稷可就完蛋了!”
皇太后忧心地坐到他身旁:“要不我现在就派人去,将他拦截?”
“哎哟,我的好姐姐,你怎么还不明白呀,那小子要是肯听你的话,也就不会不告而别了”,田蚡忽然抓住皇太后的手腕,正儿八经地道:“皇帝的安危很重要,皇位的继承人更重要,陛下膝下只有两个公主,尚无皇子可继承大统,陛下能平安无恙地回来,这自然是最好的,这万一……咱们得有个万全之策啊!”
提到皇子,皇太后又狠狠地瞪了我两眼,说道:“那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田蚡道:“当务之急,是要稳定人心,你要让大家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旦陛下不能平安回来,咱们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做什么万全准备?”皇太后又问。
田蚡有些犹豫,起身徘徊了片刻,朝皇太后躬身作揖道:“臣斗胆僭越,皇太后可下诏让淮南王入朝!”
听了田蚡之言,我心下一震,再看皇太后和平阳公主,二人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我这可是为汉室社稷考虑啊!”田蚡又解释道“只要江山后继有人,朝臣不用担心动摇国本,也就不会对陛下亲征之事紧抓着不放了,可眼下皇帝无子,要稳定人心,只能请宗室藩王入宫,而宗室里面,淮南王人品贵重,德才兼备,受天下臣民敬重,由他出面安抚,是最合适的!”
他这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说得既诚恳又有理有据,几乎让我相信,他真的是在为社稷着想,可刘彻才刚走,他便要请淮南王入朝,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这样的话,不就等于告诉朝臣,万一彻儿回不来的话,就让他继承大统吗?”想到此处,皇太后一慌,打翻了手上的耳杯:“不,不行,不能这么做,彻儿会平安回来的!”
“没有谁说彻儿回不来,我这不是为了解决眼下的困境么,朝廷上下现在对彻儿可是一片骂声,请德高望重的淮南王入朝,就是为了平息朝臣们的怒火,待彻儿回来,再让他回自己的封地不就行了!”
皇太后依旧有些犹豫:“可刘安他能安分吗?”
“我可是丞相,有我在,他能怎么样?”田蚡不以为意:“你们别忘了,彻儿还带着三十万大军在外面呢,就冲这一点,他也不敢怎么样!”
我看了平阳公主一眼,她也正好看着我,似乎也拿不定主意,我心下有些不安,又将他前前后后的话重新理了一遍,不管田蚡的用意如何,我都不认为请淮南王入宫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遂向平阳公主摇头示意,又不禁叹息,若是此刻有个皇子,也就不至于如此了。
或许是平阳公主也觉得不妥,很快便领会我的意思,说道:“舅舅,平阳知道舅舅此举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可终究不是小事,还是让母后考虑考虑再做决定吧!”
“还有什么好想的呢?”田蚡有些急了:“我这煞费苦心地给你们出主意,你连舅舅都不信吗?”
“平阳不是这个意思”平阳公主赔笑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