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赵王刘彭祖,常山王刘舜入朝,卫长公主亦在此时被探出有身,成了这个新年里最值得庆祝的一件事。
朝宴上,刘彻兴奋不已地向自己的兄弟们分享着爱女怀孕,自己马上就要做大父的喜悦,简直比听到自己的嫔御怀孕了还要高兴。王姝柔亲自弹奏了一曲琵琶为天子道贺,其他嫔御们纷纷效仿,献艺耍宝,席间歌舞杂戏不断,热闹非凡。
看着眼前这些年轻隽秀的面容,我亦有种恍然如梦之感,心下不禁感慨时光竟过得如此之快,不知不觉中,我马上就要抱外孙了。
忽觉得眼前有金光一闪,令我如梦初醒,顺着金光看过去,一把雪白的匕首笔直地朝着刘彻刺过来。我心下大惊,大喝了一声:“小心!”忙将刘彻推向一边。他亦反应过来,眼疾手快,伸手一带,我与他一起往地上倒去。
所有的推杯换盏都在这一刻静止,短暂的沉寂过后便是一阵尖叫,呼救的,逃窜的,护驾的,金华殿内顿时一片大乱。
“你没事吧?”刘彻抱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刘彻亦起身将我护在身后,很快便有护卫过来,将我们二人团团围住。
行刺的人很快就被护卫钳制住,他穿着角抵戏服,戴着面具,头上装饰着五彩斑斓的羽毛,一双眼睛冰冷的盯着刘彻,也不说话,受惊的众人也纷纷安静下来,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阿柔!”刘彻大叫了一声,一下冲了出去。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亦惊惧不已,忙推着身边的人道:“快,快去传太医,快去!”
就在我方才救刘彻的时候,王姝柔亦挺身而出,生生接住了那把匕首,此刻,她正躺在血泊中不停地挣扎,那把匕首正好刺中她的腹部。
“阿柔,朕会救你的,你坚持住!”刘彻忙将她抱去了偏殿。
待我定了定神,忙让人先将刺客关押起来,又命人关闭宫门,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离宫,随后亦跟着他们去了偏殿。
刘彻几乎将整个太医署搬了过来,一一看诊之后,都说要救人必须拔刀,但拔刀之后的生存几率有多大,太医们也纷纷摇头,不敢直言。
我看着已然昏迷的王姝柔,心中踯躅不安,宽慰道:“陛下,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啊!”
刘彻点头,又命人去召了巫医过来,双管齐下。
偏殿被围得水泄不通,太医们忙着准备给王姝柔拔刀,巫医们设祭坛符咒开始做法,刘彻在殿外静静地坐着,打量着这一切,一句话也不说,我亦在一旁陪着。
片刻之后,刘彻走向巫医设的祭坛,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命人取了一把匕首过来,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洒在祭坛之上,吓得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我并未像众人那般惊惶,稍许震惊过后,我取了帕子,默默地上前替他止血,隐隐觉得鼻子发酸,却只能强忍不发。
做完这些事后,他又继续回去坐着,我忙唤太医过来替他上药包扎。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得极慢,殿中人频繁地出出进进,却没有人说一句话,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只听得王姝柔一声惨叫,惊得刘彻立马站了起来。
很快便有太医过来回话:“陛下,刀已经拔出来了,可是王夫人失血过多,实在是回天乏力啊!”
刘彻闻言,忙进了内寝,我随他入内,此时的王姝柔已经醒了,脸色惨白,一点血色也无,虚弱地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刘彻见状,顿时红了眼眶。
“阿柔”,刘彻轻轻唤道:“你怎么样?”
王姝柔轻轻一笑,伸出手来,艰难地道:“陛下…别难过,妾不怕死,只要陛下没事就好。”
刘彻亲吻她的手,说道:“别说这样的话,朕不要你死,你坚持住,朕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王姝柔摇了摇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表情似是有些痛苦,说道:“妾知道妾活不成了,能为陛下而死,妾心满意足,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闳儿!”说着,她又把手伸向我。
我忙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闳儿的,你也别说太多话,留些气力,把身子养好才是。”
“我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她握着我的手,微微用了点力,笑道:“除了陛下,妾这辈子最感激的人就是中宫,妾自小寄人篱下,后来被叔母卖进了赵王宫,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大哥送进了宫里,妾这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直到遇见陛下,遇见中宫,妾终于为自己活了一回。妾感激中宫,若没有中宫屡次相护,妾恐怕也活不到今天,更不会有机会侍奉陛下,妾亦羡慕中宫,可以得到陛下的爱……”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有些虚脱,开始大口喘气。
“别说了”,刘彻安慰道:“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王姝柔摇头,待缓过来后,又继续道:“中宫的恩德,妾无以为报,唯有一子想要托付中宫,还请中宫受累。”
我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把闳儿当我的亲子一样,绝不让他受半点儿委屈。”说完,忍不住擦了一把泪。
“陛下”,王姝柔又道:“妾想看看皇子。”
“快,去把闳儿抱来”,刘彻急忙吩咐道。
乳母早就抱着孩子候在殿外,得了通传,忙将孩子抱了进来,见他们一家三口聚在一起,我便悄声退了出去。
殿外的巫师还在认认真真地做法,嘴里念着含糊不清的咒语,似是在和远道而来的死神对抗。九月的天气,呼啸的北风穿堂而过,吹在人脸上,寒在人心里。
采桑迎了过来,说道:“田姬受惊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小产了!”
我闻言一愣,再也忍不住,趴在采桑的肩上低泣起来。
王姝柔也没有挺过这一关,倒在了岁末的最后一天,临死前,她为儿子向刘彻求了洛阳的封地,可刘彻没有答应,最终允诺了富庶的齐地给她,死后,刘彻又追封她为齐王太后,命人以齐王太后之礼,将她陪葬茂陵。
经御史大夫张汤查证,行刺之人乃为淮南王叛党余孽,趁着宫中要大摆筵席庆贺,才得以蒙混进宫,刘彻下令将其施以腰斩之刑,并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