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之余，还需要分析国内的公司财报，秦夏就半躺在飘窗上看荣耀直播比赛——她从不带耳机，如果他需要安静，她会回房间，或者建议他去书房，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心理，他锻炼出了一身在咋咋呼呼的实况讲解下埋头阅读的好本领。
她习惯找苏沐秋的比赛看，叶秋知道他，或者说关注她的人很难不知道苏沐秋。
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苏沐秋也能和她谈起这些话题么？
对于几乎没在校园里接受过教育，自由而野蛮地生长，却依然能在眼界上隐隐能压过他一头的秦夏，他有着本人都未察觉的向往与喜欢，从而滋生出不可名状的占有欲。
明明是他们先熟悉，也是他先买的票，为什么最后是和他哥哥、和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男人一起生活？
他拖动椅子来到飘窗旁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甚熟悉地单膝跪在办公椅上，手掌扶着椅背——这样会使他端坐一天的腰舒服一些，问她可以一起看吗。
秦夏坐直身体，走下飘窗，把移动显示屏拉倒茶几前：“你终于结束你的现充生活了？”
她舒舒服服地摊倒在沙发里，从沙发旁的小冰箱里拿出两瓶可乐——其实他喝什么都无所谓，但她却乐此不疲地激他说出他喜欢的口味，但当他最终决定喝可口可乐以后，这场滑稽的斗争以她在Costco人来人往的冰柜前大喊百事才是最好喝的可乐告终，他一手捂住脸一手拎着购物袋，跟在趾高气昂的她身后走出Costco，白底红字的商标逐渐被跑动起来的车子抛弃在郊外，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喝过一口可口可乐，其实百事也不错，叶秋想。
她熟练地拉开易拉罐，拍拍长沙发的空位：“快来和我一起沉浸在肥宅的快乐里。”
老实说他看不懂比赛，因为他根本就没了解过荣耀。秦夏也不像技术粉，她只是会在有苏沐秋的比赛时打开直播而已。画面右下角的男人头戴耳机、神情专注，叶秋看见秦夏也专注地看着屏幕，不知道在看比赛还是看人。
他问：“你们以前是恋人吗？”
“？”秦夏反应了几秒，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客厅昏暗，显示屏的光打在他的眼角眉梢，叶秋不太记得那时候他有没有笑了，因为他那瞬间的内心感到了卑劣的满足与快乐，所以他总觉得自己笑了：“你为他出车祸，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秦叔叔因此特地和我嘱咐过，不允许他打探你的消息。”
对自己的女儿不甚上心，和迁怒于以为和女儿两情相悦的穷小子的底层逻辑是一样的。
父亲的角色从未正视过女儿的内心世界。
秦夏笑了一下，懒得想这是叶秋在向她告谁的状，聪明的男人在向她示好，告诉她咱俩是一伙儿的：“你最后不还是告诉你哥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叶秋靠在沙发上，看到了他哥操作的角色——凌冽、一往无前，“本来想刁难他的，但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太平静了，平静得下一秒就可以死了一样。”
叶秋承认，他去探望秦夏的动机并不纯粹——儿时的友情、人情社会的社交、兄长的拜托，隐秘的成就感——“我能做到、而你做不到”。
他与她肩膀相贴，昏暗的房间内充满了平静与闲暇。他默默地看着哥哥属于的战队在团队赛中失利，对面话很多的剑客文字泡密得让他眼前发晕，让他想起前不久比赛里用弹药闪瞎人眼的男人。他不知道他们都是谁，也许他们曾与她都有过很深的交集。
易拉罐里的可乐逐渐见底，翻腾的气体在胃里压缩，他轻轻地捂住嘴巴，气体钻过鼻子，打了一个无声的气嗝。
秦夏突然歪倒，大大咧咧地将双脚放上了他的双腿：“每次看到你用叶修的脸做出这些绅士又文明的体面举动，我都好想笑。”
“你不是专心在看比赛吗？”说不上来是埋怨还是羞耻，亦或者是高兴。
“你哥他们输定啦。”秦夏把投影关掉，找起电影，“不看了，看本电影，阿西，为什么油管机翻中文那么烂啊，叶秋，我命令你开一家AI公司，我要看字幕。”
“……你怎么不命令我去考巴斯大学的同声传译？”
03
好与坏是人的一体两面。人的野性与阴暗面会逐渐被社会、被家庭驯服，成为一个社会化动物。叶秋自认为他的幸运在于，他是个有钱的普通人，而不幸也在于，他是个会思考的普通人。他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与智慧去逃离社会既定轨道。在周围人中，恐怕秦夏是最了解他这些从未宣之于口、甚至也很少占据他思维的阴暗面的人，她曾经试图阻止过他的社会化进程——无论是写信也好，还是鼓舞他定火车票也好，她曾将未知而原始的大门朝他敞开过一角，是他最后选择了回归他的轨道。
就算当年离家出走的是他，他恐怕也找不到叶修那样为之打拼十年的梦想。
如果不干现在这些事，他能去做什么？
这些恐惧，内心深处的茫然，阻止了他购买第二次火车票。
也许他该感谢这场车祸。
是车祸再次将自由又野性的鸟送到了他身边。
04
站在四年后往回看，四年在整条生命长河中显得如此渺小。
漫长的治疗与复健全部都告一段落，在某一天，秦夏突然宣布她要回国了。
叶秋当时正在熬粥，经过四年的锻炼，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已经很能自如地下厨和洗衣服了。读书时的公寓楼没有卖，租金随着这块地的繁荣而水涨船高，他们没有明说彼此是什么关系，只是美国分部公司的下属与老同学都默认他们出双入对。
“……”他沉默了一下，“那你还回来吗？”
“不知道啊。”秦夏打了个哈欠，“治疗结束B2签证就要到期了，要拿绿卡的话得在这里找工作，麻烦死了，和坐牢一样，先回国吧。”
“你知道来我家公司挂名就可以……”他没问完。
秦夏伸了个懒腰：“算啦，我买了下个礼拜的机票，记得送我啊。”
金属羽翼划破苍穹，自由的鸟还是飞走了。
再次见到她是荣耀第八赛季的全明星，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