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与世隔绝惯了,校园内的流言蜚语,多多少少也听闻些。
喂,关于柯菲,你们知道什么吗。
傍晚的放学路,杨安·澜少见地挑起话题,却在同伴脸上看到一丝迟疑。
莫忧灌了口新买的冰可乐,
〃食堂里听说,好像是轻佻的那一类,有些痞气的人,还一本正经地谈论着价格。〃
〃每天早晨都见她桌上有纸条,前天一早刚好撞见放的人,女生,我不经意暼到一眼〃
宁雪凝偏过头去,甩甩袖子。
〃B-I-T-C-H——不,准确的说,她拼错了,少了t〃
两人看着安。
扑哧,他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下次得给柯菲指出来,一直错下去她也拼错——顺便拓展一下其他友好词汇,哈哈哈哈〃
安的笑声总是舒朗·又温和的,如小提琴的A弦,简直能在空气中晕开,悄无声息地流进别人的心里。
不久两人跟着一起笑。
好的,安,明白了。
笑声也像手冲咖啡,不同时间、环境里不同的人品起来,风味各异,烟熏、莓果、可可,柑橘……每种风味总有人着迷或恶心。
对于赤金色的阳光里并行的三人而言,笑声是对幼稚低俗的不屑;但对当时恰好在路边快餐店打杂的柯菲,那样的笑声,嘲讽的意味显然更重些。
走到路口,忧右转走进高档小区。
只剩下安和雪二人时,她问,安,如果我也有一个价格,你觉得多少是合适的
为什么这么问呢,安说。
〃好奇嘛。〃
那是轻轻松松的语气,掩着敛在唇齿间的斑驳心事。
〃我想想〃安说,〃不是有诗说,绝代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B市的年GDP多少,1200亿?那么大约是千亿一眼的价格吧〃
讨厌。雪嗔怪道,笑着拍他一下
我明明是认真的,有理有据的,安说。
6
出校门往左,过一条马路,就是三人平日回家的路。路边是略显萧索的老公园,安以为最好看的是外面一侧的花墙,不知是谁种的爬藤月季,疏疏朗朗开了一墙。
〃哦,你也走这条路吗,那以后一起回家吧〃
三人停下脚步,安向身后不远处独身前行的柯菲招招手。
后者忽地停下来,帆布鞋摩挲地上的沙砾,发出轻微的吱呀。
她在墙一端,低着头,背上乌黑双肩包,像是多年前买笔记本附赠的款式,单薄的尼龙布耷拉着,一如上年纪的老妪的脸。
此刻这包显得异样地沉,仿佛里面不仅放了纸笔,还有凌乱的被撕成碎片的心气;
三个人在另一端,包是单肩负着或是轻轻巧巧地提在手上,松松垮垮地立着,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看得不明就里。
脚下一队蚂蚁齐整地绕过他们的靴子,Vibram胶底,怎样都磨不破的。
中间的月季,原是茶白色,被夕阳染成了薄纱似的杏子黄。
〃是真的。〃
柯菲吐出三个字,一字字的,又不清不楚,仿佛嘴里含了水,水里夹着砂,一不小心就磨破了舌头。
〃什么?〃
〃你们在食堂听到的种种,是真的〃
〃顺便,我并非回家,是去那儿商业街的琴行,发传单。〃
〃路有些窄,麻烦让一下〃
她说不下去,再说,话音里的哽咽就太明显了。
她低头向前走着,一步,两步。
〃等等,停一下,把头仰起来好吗,谢谢你〃
〃Gorgeous。〃
安的惊叹,是发自肺腑的。
微醺的夕阳和薄醉的黄昏。霞光橙黄里夹着些琥珀和秋香色,流动的光线从女生的额角盖下来。她也浸在拉长的折叠的光里。
藏在校服衣摆里的晚风,花苞也随之堪堪摇摆,在她身上投下朦胧的影子。
把人比做花,亦或是反过来,尽是些陈芝烂谷的比方,但若真要说起,算上妃色的眼眶与眼角的泪点,是海棠醉日,梨花带雨的样子。
〃那所以,柯同学,你的价格是?〃莫忧道。
〃你!——〃
〃我是说,两年,需要多少钱——10w?只有这么多了,若是不够,再想办法〃
忧的声音很好听,轻而不浮,加些剔干净攻击性的权威,就像教琴的师傅说的,稳,不飘。
他从贴身口袋里拿一个精致的卡包,两根手指拈一张卡,递出去。
见对面没有反应,就走上前,轻轻拉起她微颤的手,放进手心,再合上。
〃行,第一,开心点〃
〃第二,若第一点能够成立,做我的女朋友吧——安,你怎么了?〃
忧看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身后的安,后者几乎定住,如同视频里抽出的一帧。
我不得不这样,安。
〃没事没事〃安咧嘴笑,〃忧可是很富裕,柯菲你可要好好替我们拉低下差距,哈哈哈〃
〃你们,闹够了没有〃
柯菲觉得自己像是某个珍奇的动物,供过往的人投喂虚伪的怜悯。〃家境好些,就可以如此随意的、游戏一样——〃
〃你在瞧不起什么。〃雪质问。
安伸手示意她停下,〃可能误会了,忧拿出的钱,全是帮互联网公司改bug,自己一点点赚来的〃
多数簪星曳月的人,背后并非是家财万贯,是萤窗雪案。
在B市的十多年,教会了他们这样的道理。
〃放下自尊吧,忧只是在遵守你的规则〃安说。
四人沉默。耳边能清楚地听见风的声音,甚至风里一片叶子擦过另一片叶的声音,与之相较,一旁汽车的鸣笛反而显得黯淡了。
在这样的沉默里,盯着自己看,菲突然觉得小城里的什么仿佛都带着面具,小心翼翼地经营着不知为何经营的关系,面具一旦揭开,就是怨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