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粮慰兵这件事上,陇东和华亭并没有谈拢。
去过军营之后。章景同就知道,王将军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倒是没想到王匡德会这么快就来见尹丰。——他还以为尹丰会去见王元爱,琢磨怎么掏银子打通内阁廷议呢。
章景同并不关心王匡德和尹丰谈了什么。到了时辰就下衙回家。
他知道王匡德现在和尹丰谈不出什么结果。
两个人的牌都没打完。各自防着底线,谈也是白谈。空浪费时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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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景同回到家门口。见靠西边白墙处停着一顶烟青色小轿,一看就是特意在等人。他顿了顿脚步。没有上前。
兰妈妈小步跑出来,内敛羞涩的喊了声:“章家少爷。”
“恩?”章景同挑眉等她说完。
兰妈妈神情很是愧疚不好意思。她觉得蒋菩娘这样跑来太不淑女了。欲盖拟彰解释:“我们家小姐非说不收您的银子。要亲自给您送回来。”
事实上兰妈妈很是不懂自家姑娘的所作所为。
蒋菩娘现在回家了。不是在陇东那个僻壤小屋里。东西和银票是她带来的。不收她再带回去就是。
可蒋菩娘却说:“你带回去他也要怪你办事不力的。他们这些少爷,专横惯了。我怎么舍得妈妈受苦。”
蒋菩娘这话说的有依有据。兰妈妈照顾了她十几年,比奶娘还亲。比柳崔萍更近。
兰妈妈心里暖暖的,便允了。
蒋菩娘是出来买胭脂水粉的。身边丫鬟婆子没少带。兰妈妈知道她想和章询单独说话,借口支开了几位。
大家都知道兰妈妈现在在一个小户人家做下人。也不拦着主仆两说悄悄话。
章景同冷淡的处理道:“男女有别。蒋家妹妹品性高洁,不愿意收。就劳兰妈妈辛苦,帮忙收回吧。”
兰妈妈一时间对章询异常有好感!
他可真是个君子。克己守礼的,不计较女儿家冒失。也不在意她冒犯。
兰妈妈欢欢喜喜的跑去了。
蒋菩娘却半晌没声,良久才从烟青色的轿子窗处伸出皓白手腕和冷青色精致的暗纹袖口。
章景同站在门口看着轿子转头。兰妈妈捏着银票回来,有些怔怔的递给他。
章景同不禁问:“她说什么了?”他一捏银票,只有纸感。那串佛珠她没有退回来。章景同心里闪过异样的感觉。
兰妈妈则表情古怪道:“没什么。我们家小姐说了。买卖两讫。章公子自然觉得自己是个卖货的,没有什么可值得多谈的。她就不多叨扰了。银票公子就收下。大家坦坦荡荡。”
当头棒喝!章景同好像被人隔空抡了一巴掌。他那点缔结,被蒋家妹妹以一种响亮的方式甩了回来。
她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且在一瞬间就生气了,怒尔尔的走了。还给兰妈妈留下这样一句话教训他。
一如既往的有气就撒……绝不憋着。
章景同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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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俞回来了吗?”章景同把银票压在镇纸底下,照常习字消食。
王匡德不肯和章景同消息共享。
章景同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暴露身份。只好派焦俞去强行摸底,好做到心里有数。
谁知太阳下山,焦俞还未回来。多日未见的崔老架着马车从京城赶回来了。
章景同忙去迎接,搀住他道:“您老怎么又来了。不是让您回京城歇着吗。”
崔老颤颤巍巍的,一把老骨头连着大半年来回赶路。口干舌燥人疲心乏,几乎说不话来。只是看着自家大公子还是满眼高兴。
崔老道:“老奴给大公子请安了。马上到年节了,大公子这些日子可安啊?事情还顺利。”他笑呵呵的满是关怀。
环俞一个人忙前忙后搬马车。仓旧的轮子托着内壁崭新的马车,灰扑扑不起眼的停在门外。
章景同租的这个院子实在小,马车进不来。环俞只能一趟一趟的搬东西,再把马车寄到车马行。焦俞不在,他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怎么这么多东西?”章景同惊讶,搭把手按了把摇摇欲坠的礼盒。
崔老满足骄傲道:“您一个人出门在外,夫人放心不下。知道我还要给您来送东西。就带了一些家当过来。”
“大公子您放心。都没什么标记,没有家戳。全是外面添买的,你常用的。夫人还给您做了一身衣裳。”
这次章景同真的惊讶了。
尹凌清的针线很蹩脚的。
母亲向来觉得她手艺不好,从来不给他们做针线。这次居然‘亲手’给他做了衣裳?
章景同心里感动一热,解开包袱摸上衣服却笑了。他眼底笑染,没有在崔老面前下母亲的台。果然,还是镇国公府的绣娘做的。
以前父母吵架时。母亲就是这么糊弄父亲的。她惹了父亲生气,父亲气消了给她找台阶,让她亲手做一件衣服给他。结果母亲就偷偷让镇国公府做了一件过来。
父亲起初不知道。还得意的穿了好久。后来发现真相,失望溢于言表。好几日都把母亲拎到书房里去做针线。
三年过去了。那件衣服也没做出个雏形。
章景同珍惜的收起衣服,笑着问崔老:“当初不过是支您回去而已。哪里是真要三叔的佛串……再说了,即便我真要。一件小东西而已,夹在信里从驿站寄过来就好。”
说到底还是心疼崔老舟车劳顿。
崔老见大公子始终不回答近况,知道大公子的事办的并不顺利。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