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挂在腮旁。
章景同不忍心,只好腾出一只手握住蒋菩娘足。隔着绣鞋托着蒋菩娘,他把蒋菩娘抱回房间。左右巡视一圈,哪里都不合适,只好勉强放在椅子上。
蒋菩娘双手扒着椅子。
章景同去关窗,开窗屋内冷的厉害。门窗四掩后,房间内暗了许多。蒋菩娘有些不安,蒋六爷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过男人房间了。
还不等蒋菩娘仔细看看房间,脚腕阵阵痛意。蒋菩娘低头想提提裙子,章景同掌灯放在桌子上,突然蹲下脱了蒋菩娘鞋。
“你要干什么!”蒋菩娘惊慌。
要不是蒋菩娘疼的不能动,她一定缩起脚。
章景同平静地说:“这里附近没有卫所。哪里那么好请大夫。鞋脱了,我来给你正骨。”
蒋菩娘狐疑不解:“你会?”
章景同蹲在地上有种张力,仿佛在克制着什么。他一言不发的褪下蒋菩娘袜子,脚腕红肿脱臼的样子非常伤眼。蒋菩娘的脚是很秀气的,白白净净,如今却肿着鸡蛋大的淤血,摸一摸骨头都是错位的。
蒋菩娘没有感觉到太痛。足对少女来说太过私密,她焦躁不安手指都抓紧了扶手。即怕羞,又怕难为情。她能感觉的足腕上绵绵有力的力道,章询手掌温热,动作轻柔。
蒋菩娘却很担心章询闻到什么不好的味道,她心慌。
章景同抬头笑着说:“我听你哥哥说,你不想让我回浙江?”
“什么?”蒋菩娘大急,真的以为蒋英德卖了自己。顿时大为后悔她对蒋英德吐露了心声。一不留神,章景同揉着脚腕,猛的一正骨。
蒋菩娘瞬间恢复如初,蒋菩娘冲动站起来,脚踩到地上才发现自己好了。
蒋菩娘怔怔站在原地。地上冰冰凉凉。
章景同打水净了手,从铜炉里兑了热水。把蒋菩娘踩脏的足放进热水里。
他道:“地上脏,别受凉了。热水化瘀,自己瞧着好些了,就把鞋袜穿上。”
说这些话时,章景同一直背着身,他站在空荡荡的洗脸架前,像是罚站一样。僵硬、不自在,却又装作一副坦然随性的样子。
蒋菩娘匆匆用干净的棉布擦了脚,赶紧套上鞋袜。不安地说:“我,我好了。”
章景同坐在床上,他背对着蒋菩娘。似乎再等蒋菩娘自己上楼。
蒋菩娘微微偏头,见章询耳畔微红。不禁迟疑:“你,什么时候会的正骨?”
章景同清咳一声,望着屋顶道:“小时候英哲顽皮……英哲是我姑姑的儿子,我们是表兄弟,自幼一起玩。有一次,英哲背着家里,在外面扭了脚,我们害怕不敢回家。正好遇上三叔,三叔自幼习武,见了英哲就说小伤,随手就给英哲正骨。英哲当场痊愈。”
“我当时见了觉得很神奇。觉得技多不压身,学会这个受益终生,就顺便学了。”
蒋菩娘的表情不是很好。
章景同笑着说:“其实,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给人正骨。以前我都是给一些小动物正骨。”
蒋菩娘道:“是吗?”
章景同笑着道:“是啊。一开始是小兔子、后来是狼啊、豹啊,小猕猴啊。渐渐的,就熟能生巧了。”
蒋菩娘淡淡冷哼一声:“大言不惭!你见过这么多动物?”她微微生气地说:“就算你真的见过这么小生灵,可哪里就那么巧了。到处都是需要你正骨的小动物。再说了,你见了那些狼啊,豹啊就不害怕吗?”
章景同神情肃穆,渐渐哀凉:“是啊,哪里有那么多小动物需要正骨了。”蒋菩娘一眼看的明白白,当年八岁的小章景同却不懂。
一年之后,小景同才意识到什么叫捧杀,什么叫谄媚。——哪有那么多‘一夜之间’骨折需要正骨的动物,不过是有人在讨好他罢了。小生灵不过是无辜受折磨。
那是第一次章景同意识到,像他们这样的人喜好流露在外有多么可怕。
从那之后章景同就学会了隐藏自己。他不让人知道他的喜恶,不主动去做任何事。他尽量怜悯身边人,也许他释放的一个好意。就能让一个人受益终生。
百姓多愚昧。
宫人踩高捧低。
蒋菩娘见章询不像承认,也不像反驳的样子。她不自在的挪了两下,努了努嘴说:“好吧,我姑且当你没有在撒谎。可是,你既然早早会……正骨。”
蒋菩娘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是现在?”
章景同笑着疑惑。“什么?”
蒋菩娘说:“从前我从马车上摔下来,崴了脚。两次都是大夫给我治的,你会正骨。你却从来没有碰过我。如今事态又不紧急,大夫也好轻。你为什么要替我正骨。”
章景同片刻后,说:“我很为难。”
章景同真的很为难。他感到无比的为难。
章景同看不清自己,更看不清蒋菩娘。曾经他三叔想让他娶南嘉鱼都没有如今他面对蒋菩娘为难。他知道该怎么处置待他有恩情的南嘉鱼,却不知道该怎么对面,站在大牢里挡在他面前义无反顾的蒋菩娘。
那个晚上,蒋菩娘冲在他面前时,煜煜发光。
章景同能感受到,蒋菩娘很喜欢很喜欢章询,喜欢到章景同甚至有些羡慕和嫉妒章询。明明章询一无所有,明明章询深陷囫囵,明明……章询一无可取。
章景同从来不知道。章询这样的人,也能得到美人投怀送抱的。
凭什么?
为什么。
章延辅明明比章询拥有的更多,为什么如今他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的真心。
蒋菩娘喜欢他扮演的章询,那她喜欢他吗?
如果蒋菩娘知道她是章延辅,是会更喜欢他。还是失望她的章询不在了?
这一刻,连章景同自己都不知道他更渴望哪个答案。
蒋菩娘摆摆手,“算啦。瞧你支支吾吾的。我不要你回答了。手给我。”
蒋菩娘拉住章询的手闻了闻,好在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还好还好,她的足干干净净,没有在章询手上留下不好的味道。不过,章询刚才净手真的不是嫌弃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