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陶修平也没有纳过妾,不管是碍于她娘家的势力还是其他什么,在陶家她有一定的地位,现在可能祸不及她,火势都冲她儿子烧过去了,可一旦陶修平死了,她也绝对没有好下场。”
道笙紧张地把住了桌边儿,“那我们不帮帮她吗?”
燕罗绮难得流露出无力之感,“怎么帮,她娘家人不比我们想帮她,若有办法,她会让她儿子来求我们?”
阿难心中奇怪,陶修平的夫人文茵是京都人,她父亲兄长现还在朝中做官,一家子没怎么离开过京城,顶多是其父曾任云州太守,在云州安置过几年,可没过多久也荣归故里了。
听两人谈话却对文茵很是相熟的样子,陶家密案里也没提到过曾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势力帮扶……
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陶者华一回到陶家,就气势汹汹地冲到母亲房间,文茵见他满脸官司,失望道:“她又拒绝了?”
她难过地低下头,没想到向来沉稳有礼的儿子,竟然一把摔了桌上的茶壶,怒骂道:“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一个商贾女子,最为卑贱的商人,凭什么如此傲慢?”
最为卑贱这四个字,像是刺痛了文茵,她三步并作两步,干干脆脆给了陶者华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浇灭了陶者华的怒火,在他眼里,母亲一直是最温柔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重话,而今因为一个外人对他挥起巴掌……
“不准你这么说她!”文茵即使极为生气,也努力在克制着声音。
陶者华不敢置信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母亲,我早就想问了,您为何对那女子如此卑躬屈膝,现在还因为她来打我?”
文茵痛苦地闭上眼睛,像是后悔打了儿子,又像是不能忍受任何一个人骂她。
“我没有和你说过关于她的事,是因为她不想和我们有太多的联系,我生她的气。但她于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怪我,即使生她的气,也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
陶者华问:“恩情?”
“二十多年前北临进攻,云州大乱,魏将军责令全力抗敌,你外祖父那时正担任云州太守不能离开,又担心我们跟着他会有危险,就让你外祖母带着我们逃回京城,可还没出云州地界,我就和他们走散了。”
那种境况文茵简直不敢再回忆,遍地尸骸,目光所及的活人都在拼命逃窜,更有甚者去扒死人身上的财物。战争的潮水来袭,所有人都被求生的欲望牵动,许多甚至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
“马车根本开不出去,我们一家人只能步行,可逃难的人太多,我不慎被人群冲开,再回头你外祖母他们就不见了。”
陶者华听得愣神,他从不知母亲还有这样的经历。
“我独自走了两天两夜,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别人抢走了,还没走出云州,我就已经精疲力竭,是她救的我。”
文茵说到她时,眼睛里尽是光彩。
陶者华觉得不太合理,但答案还是只有那个人的名字,“燕罗绮?”
文茵点点头,“她本来就带着一个小孩,还愿意拉上我,我跟着他们去了宛州,她在宛州开了家酒馆,我就跟着她做事,你外祖母他们找不到我,我也不知怎么才能联系到他们,身上又无可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官府不理我,我就一直待在她身边。”
她回忆起那段故事,不禁落了泪,“她养了我七年,不让别人欺负我,还四处帮我找寻家人,那几年生意很不好做,她嘴上不说,我也知道我跟着她会拖累她。而且当时在我之后,她又收留了一个孤苦伶仃的男孩儿,我们三个拖得她日子根本喘不过气,可只要她有一口饭我们就有一口饭,从来没饿过。”
这让陶者华更加难以置信,这两日见到的燕罗绮,与母亲口中的可完全不一样。
“你应该也见到了吧,跟在她身边,看上去像是小孩的那个,他叫道笙,只比我小三岁,我一直将他视作我的亲弟弟,把她当作我的亲姐姐。可是后来你外祖母找到了我,待我回家之后她就再不理我了,不管我给她送多少钱,送多少东西,请她多少次让她出来见见我,她都无动于衷。我与你父亲成亲时,我想让她到我身边来陪我,她说什么都不来。我再很少找她,道笙刚开始还探望过我,后面也不登门了。”
文茵说到这时愈加委屈,陶者华握住了她的手,她看到他脸上那隐隐的红印,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脸。
“她说过自己是个无情的人,人情世事与她无关,可要是用身不由己的事去求她,求不过三,她都会试着帮一帮,明日你再去……”
“不,我和你一起去,若她还不愿帮我们,那你父亲就彻底没希望了。”
陶者华满心悲凉,父亲病重,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傲慢无礼且来历不明的女商人身上,而他却毫无左右之力。
今日车夫替他挡了灾,他不敢告诉母亲,让人给车夫置办了很多东西,也给了车夫的家人大笔抚恤钱。
一时间,不仅他的父亲性命担忧,他的母亲摒弃尊严,连他自己的安危都开始动摇,这是他作为天之骄子十五年,从未想到过的事。
夜深,阿难偷偷从后院跳了出去,一身黑衣登上别家屋顶,脚步迅速而又极轻,比老鼠从屋顶窜过的声音还要轻。
来到一家隐秘的染布坊,院子里晾晒着各色布匹,一排排木架仿佛身披甲胄的将士,随风飘动的布匹是他们身上沉重凛然的披风,为了迎接暗夜里的战争,严阵以待。
他轻声落地,正好对上那人视线。
那人同样一身黑衣,比他稍矮些,生了副狡猾相,伫立于披风之中,脸色愈发阴鸷。
“进来再说。”
阿难跟他进到房间里,刚关上门,阿难便忍不住发问:“你要动手,为何不提前和我说?”
明明知道他刚去那家茶馆不到两天,就整出来这事端,明摆着希望他举步维艰。
“你如今打草惊蛇,我如何再接近陶者华?”
那人斜睨阿难一眼,嗤笑道:“本也没指望你能擒住陶者华,你以为兰亭那女人是什么等闲之辈,会让你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