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面不改色说:“我突然想起她今天叫我回来。”
“什么事啊,大清早的这么急着赶回来?”
这应当是极为针对的话,而阿宋反应很快,装作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的样子,缓缓回道:“今日是我生辰,哥哥疼我,早说了要给我做长寿面吃。”
燕罗绮哑然,与陶者华对视一眼,二人先后对阿宋道:“失礼,阿宋姑娘生辰快乐。”她赶紧把带来的药送到阿宋手里,“这是极为珍贵的好东西,我找了很久,如今也用不上了,就送给阿宋姑娘当……”
她悄声问阿难,“她几岁了?”
“十九。”
她复道:“送给阿宋姑娘当十九岁的生辰礼。”
临走时还对阿难说:“你好好陪妹妹吧,今日休一天,不用着急回来。”
阿难甚是感激地点了头。
待燕罗绮和陶者华两个人走到巷口上了马车,阿难才真正松下一口气,背着阿宋走到小院子里。
阿宋拍拍他,他才想起把她放下来,“她为何突然会来我这儿?”
“起了疑心吧。”阿难蹙着眉,把背上的剑抽出来,“也刚好你帮我磨一磨剑。”
纯黑的长剑上面刻画着流云纹和蛇纹,毒蛇悬浮于云雾之上,一半吐着信子一半隐匿进晦暗里,嘲讽地盯着世人。
阿宋双手接过他的这把毒蛇剑,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拉开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帷幕,阿难虽然已经见习惯了她满是兵器的屋子,但每每来还是感觉一阵凉风贯通全身,那些冰冷的刀枪剑戟悬挂在墙上,搁置在屋子的每个地方,他甚至无处下脚。
阿宋腿脚并未不利,熟练地开始准备打磨的工具,先将剑身细细观察了下,而后忽然淡淡一笑,笑阿难显然没怎么用剑了。
阿难刚找个地方坐下,背后又猛地传来三下敲门声,阿难一惊,回头看阿宋。
姑娘面不改色,“是袁子赴。”
她跑过去打开门,袁子赴却不进屋,只是扔给他们一句话,就迅速翻上房顶躲了起来。
这句话也使得屋内二人措不及防。
“燕罗绮回来了。”
二人眼神才碰到一起,随即院门那儿便有了声音,阿宋赶紧坐下。
走去开门的阿难,见燕罗绮和陶者华并肩站在门外,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我问问你妹妹喜欢吃什么,我去买点送来。”燕罗绮越过阿难往里边看了一眼,阿宋朝她点头微笑,她也笑着说:“你妹妹这么瘦,要多吃点。”
阿难注意到她的眼神,似乎不带任何一丝猜忌,甚至多了许多善意。
他知道燕罗绮是个谨慎的人,一直以来都没有信任他,她而今难得地露出盈盈笑意,好似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阿难不知,这算不算信了他。
即使算,阿难还是不懂。
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
对他的妹妹好,对他好。
陶者华添言:“赠人家生辰礼只送一瓶不知管不管用的药也不好。”
他们的架势是一定要买些东西,阿难没办法,但又不知阿宋喜欢吃什么,一时间脑子反应不过来,只得说:“她不挑食,你们随意。”
燕罗绮随意一瞥,竟瞥见屋子里似有兵器堆砌,好奇地问阿难:“你们家里……”
阿难顺着她的视线知道她是看到了,抢先解释道:“我妹妹她从小就喜欢这些兵刃刀剑的,自己做了许多,卖出去不少,也算是个营生。”他还装作不太好意思地低了下头。
这话他没有撒谎,阿宋确实一直在做兵器卖给别人,只不过不是明面上的武器交易,那些人也不是以自己的身份来买,从她这里买走的都是用作杀人的工具。
这本没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之所以不好意思,是因为他记得阿宋跟他说过:她喜欢刀剑,但只是因为喜欢锻造,她绝不喜欢利用刀剑取人性命的快感,兵器是美丽的,赋予它们罪恶的是人。
她无法决定从她这儿买走武器的人的想法,所以曾为此感到羞愧。
以前有邻居知道阿宋做造兵器的营生,还曾说三道四过,而令人意外的是,燕罗绮诧异地问阿难:“你那把剑也是吗?”
她两个眼睛突然闪闪亮亮的,阿难磕磕巴巴地说:“是……”
燕罗绮惊喜地看向阿宋,“你妹妹好厉害,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那把剑很漂亮。”
陶者华也笑着附和说:“没想到阿宋姑娘不仅人长得灵秀,还有如此手艺。”
“没什么厉害的,女子做这些总不足为外人道。”阿宋故意拖着右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燕罗绮不太认同这句话,“都是营生,有什么男子女子之分,你做得就是很厉害呀。”
敞亮大方的语气,倒让阿宋一愣。
接着她又闪烁着明亮通透的眼眸,说道:“东延别巷的奶酥饼,梅子街的酒酿兰芝丸子,岳岸楼的弯月酪……”说得都是鄯州有名的甜食。
全是阿难的口味……
一家人,哥哥喜欢的,妹妹一定也喜欢。
“再配上一瓶清爽的含光阁清灵水,那可真是美味啊。”陶者华与她一同报起菜单,燕罗绮甚是满意,“送给阿宋姑娘做生辰礼。”
阿宋心头莫名暖暖的,她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只是从阿难和袁子赴的口中听说过,今日也并不是她的生辰,但就此刻而言,她非常希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