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天,难道一直在楼下等着吗?”
“也没有一直等着。”
那就是时不时会来等着。
程臻现在觉得有些惭愧了。
“我记得,你好像是江城的,我也是,我就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这样我们可以一起!”
“我家确实是江城的,但是,我有和你说过我老家吗?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有的,你可能不记得了。”
“我应该会很晚回去吧,因为我一点也不想回家。”
“很晚是多晚?”
“可能二十七,或者二十八,别等我了,你自己先回家吧。”
“反正寒假挺长的,我也不着急这几天。”
“……”
“而且这些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都可以去陪你,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了。”
“……”
程臻再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上帝会惩罚她的。
程臻一直拖到大年二十八才回家,在此之前,她爸妈已经催了无数遍。
这样的情况之前并没有发生过,一切是在她的学术没有任何进展之后才开始发生变化的,她的爸妈似乎是觉得,既然已经读不成博士了,总得push些其他的东西。
程臻和降桃李一起挤进春运的人潮里,在回家的高铁上,程臻靠在降桃李身上昏昏欲睡,她十分安心自然地靠了上去,因为心里非常清楚,对方不会推开。
“觉得高吗?”她听到头顶传来的闷闷的声音。
程臻在迷糊中没睁眼,“嗯?”
“觉得我的肩膀高吗?不舒服的话我就再低一点。”
“这样就挺好。”
“其实……有些话,我跨年那天晚上就想说的,结果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总是在人声嘈杂之处才能说出自己的心声,跨年那天晚上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降桃李一下子紧张起来,但程臻依然没睁眼,也没什么反应。
“不用说出口,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吗?”
“我明白。”
“你要是真的明白,你就……”降桃李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在程臻面前的小桌板上,“你就把自己的手放到我的手上。”
程臻没有犹豫便把手放了上去,她平静地仿佛在梦游。
事实是,她满脑子都想着如何跟爸妈提自己想退学的事。
似乎是已经知道很多会给自己添堵的劝告,所以破罐子破摔,打算让大家都不好过一样,程臻在到家之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告诉了爸妈自己的真实想法。
结果当然是得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她父亲甚至都没有问这其中缘由,就丢下两句话。
“你要是退学,你就自己看着办,你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你要是离开了学校,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我看你怎么办!”
好像到了这个份上,便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了。
程臻被父亲吼了一顿,脸上依旧波澜未变,“那我要不然先休学吧。”
程父脸色铁青,“你怎么回事?你故意来气我啊!”
程臻的妈妈语气稍微缓和些,但也是一万个不理解,“你本来研究生就算正常毕业也要25了,当初没有直接读博就已经很可惜,现在又想休学,到底是怎么了,反正你最终不还是要回去读的嘛,是遇到什么坎了,一时间没想通吗?”
“读博?这两个字从你们嘴里说出来,可真轻巧。”程臻有些悲哀地笑了,“那到这里我就想问你们了,为什么要读博呢?为什么要去拿一个更高的学历呢?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有条件有能力的人,谁不去读研读博,你看现在当个高中老师很多都要博士了。”程母苦口婆心,就像其他的家长们一样。
“但我并不想当个老师,我过去一直读书,一直努力拿个好成绩,好像只是为了满足某种虚荣心罢了,满足我的,也满足你们的。”
程父的声音直接压过程臻,“你这像话吗?你读书是为了你自己读的!”
“不,我不是为了自己读书的。”
这段时间,程臻一直在找寻着某种意义,这就是她最终的答案,那就是没有意义。
一切都是虚荣,都是为了给别人看罢了。
就好像自己高中的时候不要命地读书,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只是为了提高成绩,登上校报,让别人都用欣赏羡慕的眼光看待自己;就像自己努力读书,为了保研读博,只是因为周围的人都这么做,只是因为自己读了博士就成了家族里学历最高的人,能满足某种虚荣罢了。
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学术,所以才没办法坚持,所以才遇到了困难就退缩,找一些接口安慰自己。
是的,就是这样,一切从开头就错了。
程父程母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十分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想法灌进女儿的脑子,但程臻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只听到最后的一问,“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读,但你不行?”
程臻迟疑了一下,然后终于释怀了。
“因为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我不想再继续这样,没有意义,只是折磨的生活了。”
选择放弃是大逆不道,承认自己因为懦弱才放弃更是可以天打雷劈。
程父被气得说不出话,程母一边帮丈夫顺气,一边痛心疾首,“你这是要气死你爸啊!”
“不是表面看上去正常,就代表真的没有问题,不是非要走到跳楼自残那一步,才能说明,我很难受……而且,谁说我看上去很正常?”程臻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摘下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戴在左手上的银手镯。
在被手镯遮住的地方,在手腕的背面,有一道蜿蜒曲折的,新鲜的疤痕。
但程臻却又露出疑惑的神色,“这是……怎么来的,我怎么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