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人阿珂猎了一头山猪,打算偷偷卖到西平城,换了银子给阿妈治病。同伴阿桂拦住他:“你不会说他们的话,出了山再让他们捉住你卖了可怎么办?”
往前数几十年,他们就没少被捉住卖了的族人,有时候山下那些穿好衣裳的大人还会跟敌对部族合谋,俘获他们去干苦力,基本没有活着出来的。寨子里还有好多年前逃进山里的人,说过外面的危险。他们在山里虽然穷苦,但头人都是自家人,可不会随便害了自己。
“头人再过几天领着大家去山里围猎,带着大家的货物一起去西平交易,他们在奸诈,也不敢欺骗头人。”
阿珂知道他是好意,可阿妈等不得了:“我阿妈的情况就跟春的阿妈一样,去年春的阿妈就是得了这样的病,没多久就死了。我想好了,到了西平直接找他们衙门,若是有人想害我,就别怕我的刀,他们想要我们山里的东西,不敢对我怎么样,不然我们头人就不跟他们交易。”
阿桂见劝他不动,便回家带上自己的刀:“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更安全。”
从大山往西平县城走,饶是两个健步如飞的壮汉,也走了三个时辰没停歇。
梦夏在后衙听说有两个土人扛着一直山猪进了前衙,忙往前来。
众人都知道县君夫人不是一般弱质女流,县君不在,夫人的话也是一样,纷纷把位置让给她。
阿桂和阿珂一句汉话不会说,梦夏等人又不懂他们的话,连比划带猜只明白了他们想来换山猪,可后面的比划实在不懂。
梦夏突然想起来,从本地招的衙役中有个叫晏山的,会当地土语,可巧今日轮休,不在衙门,忙命人上他家里找。等人的功夫,梦夏命人换了铜钱来,给二人。
两人内心甚是忐忑,如今见对方人和气,又把钱拿到手里,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等晏山来了,将阿珂的事说后,梦夏道:“你若是信我,可以带你母亲来,我可以给你母亲看看,也可以给你母亲找大夫。再不然,你若是说服你的头人,我也可以去山上为你母亲治病。若两者都不行,便只能按照你说的症状来抓药,可这样糊涂看病,只有三分准,且药不是混吃的,我也只能开些保养身体的方子。对不对症,至少不伤身子,可听你所言,这病似乎是拖不得,那这太平方吃着也没多大效用,让令堂吃着也不过是为了你的心安。”
阿珂也知道难为人,可他不敢带他们上山。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记下路,后面来攻打寨子。
阿桂小声对阿珂说:“不如问问,我们把人送到山下的村子里,他们能不能给治。”
阿珂眼睛一亮,遂讲这主意说了,梦夏倒是多看了阿桂几眼,记住了这个有几分变通才智的小伙子。
不过嘛,她为什么非得配合他们呢?
的确,就算没有他们的配合,她也能摸清山上寨子的情况,不过她不想走偏锋。
好吧,她承认,她有些心急了。
呷一口茶,慢悠悠道:“不知你们是哪个寨子的?和山下村子是否熟悉?你们打算怎么说服村民借屋子给你们,病人不宜经常挪动,若是需要隔三差五看脉听诊,你们要在人家常住,你们怎么做才能让人家同意你们在人家常住呢?”
“你们……不是官吗?”阿珂道。
梦夏嗤笑:“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几个本地衙役只见过不听压榨民脂民膏的贪官酷吏,哪里听过这样粗俗又让人倾心的话。甭管是不是真信了,反正这话很快在西平县流传开了。
自打柳泽来到西平,并没有加税加捐,而是一直劝农劝桑,以工代赈,如今城内虽然还没有外地来的商贾,可城内百姓已经安定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阿珂阿桂防备心很重,山上的情况一字不提。梦夏也没想着能在短期内改变现状,只能是水墨功夫,图图徐之。
“天色渐晚,现在往山里走太危险,你们不如就在前衙和他们挤一晚,明天一早吃过早饭再回去。”知道他们一路赶来,水都没喝一口,梦夏叫人安排饭食。
一直跟着梦夏来到西平的崔娘子有一手好厨艺,也最知道梦夏的心思,一点没有看轻两个山民的意思,整治出一桌子好菜。
几个住在前衙的衙役都是单身汉,平日里吃住都在衙门,崔娘子揽了厨房的活计,也日日给他们做饭。
梦夏跟前的几个媳妇子,除了崔娘子留在家中管着厨房,另一位老妈妈负责洗衣打扫,其他几人均在慈善堂。
几个媳妇娘子都是跟着梦夏身边善绣的绣娘,都是没了去处被梦夏收留的苦命人,知道手里有门安身立命的本事有多重要。慈善堂里女娃娃多,且都贞静懂事,爱做活,每日上午几人轮流教她们分线,描样子,刺绣,缝补衣裳。
男娃娃少,也不是憨玩的,除了跟着管事们侍候庄稼也要分出人来学算数,学烧砖打铁。
梦夏另外选出来的几个跟在身边学辨认药材的孩子有男有女,也每人分管一分的小药园子,种些好养活的草药。
其中有个起名连翘的小姑娘,格外灵透,略讲上几句就明白了,心也细,教过的药材全记在心里,从不出错。梦夏教的汤头歌也是最快记下来的,最让梦夏看重的是这丫头心善,不藏私,不仅自己学的快,也愿意帮着几个年纪小学的慢的孩子。
梦夏抽空教他们识字,这些孩子虽小,也知道识字意义重大,机会多么难得,都学的用心。梦夏不缺启蒙读物,分给他们的书俱保护良好,日日翻也不见一个折角。
柳泽白日去田里巡视,晚上还要跟着梦夏学农事,学水利,学天象。
好在城中人少事少,没什么案子判,不然柳泽更得哭死。
这日风和日丽,梦夏惦记着三日后头人们来后又得一番忙乱,便拉着柳泽放松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