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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与死之间(1 / 2)

裴问景的记忆还停留在他把妹妹送出裴府,叮嘱她好好念书别再去炸夫子的粪坑,又把平安哄回房间的那个夜晚。

他握着拐杖探入床底,勾出准备好的麻绳和数个轮齿放于膝上,将麻绳的一端穿过轮齿,形成一个回路,又将另一个更大的轮齿加进来。

没多久,一个可以借力的套索已然形成。

他又将麻绳的一头系于床脚,一头丢过横梁。

裴问景面色如常,好像他不是去赴死,而是在做一件手工艺品。

他拉过套索,将脑袋套了进去,粗糙的槿麻刺痛着他的下颚。

剪断限制住麻绳升高的牵引绳时,裴问景的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若是她知道自己死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真想看看啊。

可惜他看不到了。

下一瞬,他觉得自己的脖子被扯了一下,强烈的窒息感令他眼前发黑,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他可能是真的死了,不然他的眼睛怎么又能看见了?他怎么会真的看到仙长为了救自己而耗尽心力?

他飘在半空中,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本以为自己死了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可却在姜沿取心头血时,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好像他的心也痛了一下。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

他不想再看了,正欲乘着晚风而去,却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动不了了。

这时候他意识到仙长成功了——他正在逐渐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灵体消失前的最后一刻,裴问景想,仙人可真是残忍啊,连死的权力都不能留给他。

屋内没有点烛火,仅凭那一抹月光幽幽地照亮屋内。

姜沿不是没有去找过,整个屋子都没有半盏油灯或者蜡烛。

好在姜沿的双眼也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见他醒了,挪步到床前欲检查他的状态。她伸出手解开裴问景松垮的前襟,却被对方握住手腕,颤抖着阻止道:“为什么?”

姜沿不明所以,手上的动作没有因为裴问景的阻拦而停止,他身上的红纹依旧在隐隐跳动,这也就意味着他的魂魄还不稳固,“救你。”

裴问景虽然看不真切,但黑暗中的红光和身体深处的灼烧感都昭示着这一切都是姜沿的杰作。

“为什么自尽?”姜沿检查好后就替他掩上衣襟,盖上薄被。她的手指抚过时发现这床薄被已经被他们洗到起球,里头的棉絮也是这一块那一块的积在一起,盖在身上一定很不舒服。她蹙起眉头,在靠近床边的矮凳上坐下,“是因为我?”

床榻上那人良久没有出声,若不是能听到他平稳有序的呼吸声,姜沿以为他晕过去了。

仿佛被人卡住了喉管,裴问景的声音有些干涩:“仙长多虑了。”

这怎么会是仙长的缘故,分明是他痴心妄想,以他一凡人之力,却妄图抓到飞升的仙人。他早已过了天真的年纪,却抱着这样的妄想过了十二年。或许他本该在十二年前死去,却凭着仙长一力让他苟活这些年岁。他这十二年间,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现在结果既已公布,他似乎也就没有要完成之事。

“那为何寻死?”

都说世人贪生,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她见得多了。她不明白为何眼前之人要一再求死,人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与仙长有何干系?”裴问景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气流穿过他的胸腔,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冷了下来,“仙长以为我一个堂堂司空府嫡长公子会为了一个仅有数面之缘,连其本心都看不清的女子空等这十数年吗?仙长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轻看了在下?”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沉默的气氛。

最终还是姜沿打破了这沉默无比的诡异气氛,“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最懂得权衡利弊,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修道者不问世事,仙长果然是对人心了解的太少。”裴问景自嘲一声,“在下不过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如今家道中落,又无嫡母庇佑,受不了打击自寻短见。这样可以了吗?”

如果不是刚从锦辉堂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她们青龙山暗桩的消息不会有误,她可能真的就信了。

姜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可以补偿你。”

补偿吗?

第一次,她救了他,让他怀抱希望多活了十二年。

现在,她又救了他,那这一次的漫漫岁月,他又如何一个人活下去。

“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一半是愧疚,一半是姜沿的私心。她此番下山的主要目的是寻因果,见此番情形,若非说二人之间没有因果姜沿绝对不信,但二人之间结的是什么果,她还不能确认。毕竟世上因果太多,有执念、有生死、有情劫……她必须对症下药,斩断因果,否则天劫降至,不仅是她无法飞升,引来的天雷怕也会祸害人间。

裴问景闭着眼,抬起虚握着的拳头,横抵在额前,宽大的衣袖遮住他的脸,“仙长若有心,便赐在下一死吧。”

姜沿一僵,脱口道:“不可。”

“呵……仙人果真是无情啊。”裴问景声音极轻,像是对姜沿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

他早该知道。

“既然在下的心愿无法达成,那就请仙长答应在下,此生此世我不想再见仙长。”

“这个不行。你的身体还未恢复,我不能不见你。”姜沿果断拒绝。

见她又一次拒绝自己,裴问景也不再开口。如今他眼盲腿瘸,又无人可依,有什么能力去阻止她。

姜沿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现在急需恢复精气,便回到软榻上继续打坐。

翌日清晨,清雾未散,平安悠悠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经过昨天那么一闹,他家公子的婚事似乎被耽搁了下来,他也好松一口气。

简单擦洗过后,平安端着一盆清水往裴问景屋子的方向走去。

果然家中还是要有女子在好啊,大小姐替他们出了头,这会儿不仅清水有了,连杂粮馒头他也能多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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