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价值、认同感。
当人类不再为了寒冷饥饿而四处奔走,他们就开始寻求更加高级且难得的东西。
小的时候,郁生生最满足的事情,不过是父母老师的一句夸奖。
青春期,她便渴慕友谊与爱。
成年后,她开始寻找自身存在的价值。她拒绝把婚姻和繁衍当做自己的价值,那让她觉得可悲,她想要的更多、更多。
她需要认同感,除了他人的认同,也需要自我的认同。
物质曾经能够决定人类的生死。而如今物质富足的时代,思想取而代之,成为了能够左右人类生死的至关重要之物。
她可以确定此时的自己。
爱情和婚姻是锦上添花。即使没有花,她的生活依然绚丽多姿。
繁衍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巨大、太痛苦,令她望而却步。
可是未来呢?
未来,她的欲望会不会进一步延伸,会不会变成渴望家庭和孩子的模样,她不能确定。
时间拥有改变一切的可能。把不喜欢变成需要,把讨厌变成习惯。
24岁的人类郁生生,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个答案。
兽人世界里,兔子郁生生站在了选择的分岔路口。
她的旅程迎着朝阳开始,后来转向南,又转向西。她现在所在的位置,离她最开始的出发点——兔子妈妈的巢穴已经不远了。
要向北走吗?
如果回到原点的话,意味着她的旅途将形成一个闭环,一个用双脚走出来的、巨大的零。
郁生生不喜欢零。
那意味着徒劳,意味着无功而返。
但她又很想知道兔妈妈对自己的看法。将她生下来的时候、目送她远去的时候,兔妈妈怀揣着对她的怎样期望呢?
如果看到她归来,兔妈妈会高兴还是失望呢?
“不是零,”野马姐姐说,“也不是徒劳无功。”
“那是你生命的长度。”
“如果不喜欢零的话,去见妈妈一面,然后继续旅行吧!把0变成6,或者变成8,或者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好。”郁生生答应道。
野马姐姐又说:“我想去东北方向的那座高山看看,欢迎你来找我!”
“再见。”郁生生说。
虽然走向原点,但她没有走重复的路。她始终在向前。
郁生生还没走到兔妈妈的窝,就看到阳光明媚的草地上,一个和她有着同样白发与兔耳朵的女性。
她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扁平的石头块,用略锋利的那一侧割下灌木丛最高处的叶子,喂给脚边的几只小兔子。
一共有三只。从体型上看,它们绝对不是和郁生生同一窝的兔子。
在她离开的这一年多里,兔妈妈又生了新的孩子吗?郁生生想,毕竟兔子是很能生的动物啊!
兔妈妈还会记得她吗?
“妈妈。”
郁生生顺利的喊出那个称呼。
兔妈妈转过头,看着她。郁生生有些紧张。
“是你呀,孩子。”兔妈妈认出了她。
“你果然还活着。”兔妈妈走上前,拥抱她。
就像是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用舌头轻舔她的脸颊一样温柔。
小兔子们也纷纷围上来。
郁生生问道:“妈妈,你又生了新的弟弟妹妹吗?”
“是呀,你走之后,我又怀了三窝小兔子。可惜,这一窝孩子都没能化形。”兔妈妈回答。
怀孕、哺乳、再养育至化形,整整三窝的话,相当于兔妈妈这一年都没有休息过。
“妈妈为什么一直在生小兔子?不去过自己的生活吗?”
兔妈妈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郁生生想,原来兔妈妈和蝴蝶妹妹是同样的类型。
“妈妈,如果我一辈子都不想生小兔子的话,你会不会难过?”
对着人类妈妈问不出口的问题,郁生生试着向兔妈妈寻求答案。
16
“为什么?”兔妈妈问。
郁生生解释:“因为我找不到生育的意义,也遇不到相爱的人……”
“不,不是,”兔妈妈打断她,“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已经离开我了,孩子,那是属于你的人生。”
“我很喜欢孩子们围绕在我身边的感觉,喜欢给它们舔毛,喜欢给它们喂叶子。那是我的幸福。”
“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不做。”兔妈妈肯定地说。
原来,兔妈妈和蝴蝶妹妹不一样。
她不在乎爱情,只在乎孩子。她也不对孩子们赋予期望,她是为了享受自己的生命,才不断地孕育孩子。
同时,郁生生也意识到,向兔妈妈寻求答案是没有用的。人类妈妈的答案不会与她相同。
甚至,任何一个别的生命体,它们的答案全都是不相同的。
什么爱情、什么婚姻、什么繁衍,那就像是天空中的太阳,照射下来,留在每个生灵身上的那束光,都是不相同的。
“我知道了,妈妈。”郁生生回答。
郁生生告别兔妈妈,踏上了新的旅程。
但这一次,她不需要再逃离或者追寻什么了。她之所以旅行,仅仅是因为她被兔妈妈生了下来、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已。
兽人世界究竟有多大呢?有没有沙漠、丛林或者海洋呢?有没有熊猫、人鱼或者恐龙呢?
郁生生想,她的生命还有九年,应该能走很远很远。
人类世界里,郁生生继续着她的生活。
继续工作,继续相亲。
不管是只见一面,还是聊几天再无疾而终,郁生生觉得那就像是在草原上旅行时遇见小动物,擦肩而过也好,同行一段也好,她都不必焦虑或紧张。
遇见爱就爱,遇见不爱就不爱。遇不见爱,就爱自己。
郁生生放松下来,但不是放弃,她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