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声自己解不开心中纠缠,便下意识想到了新联系上的旧友梅允慈。
她甚至想去信问问她。
韶声一直认为,梅允慈应当是比自己更懂这些的。
可待她铺开了信纸,却不知从何落笔。
不仅是齐朔要看,而且,她一时也难将心中思绪化作文字,解释给收信的梅允慈。
“小姐怎么不写?是觉得真真字写得好看些,想口述给我,让真真代写吗?”齐朔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他依然装作元贞公子的老样子。
仿佛那夜对镜的争执从不存在。
但韶声却装不出来。
她不知如何面对齐朔,但又不得不扭过头去应付他。
“不、不必。”她干巴巴地说。
齐朔美丽的眼睛凝视着她,似乎比夜里那面令人羞耻的水银镜还亮,把韶声心中纷乱,映照得清清楚楚:“好吧。小姐的信写不出来,我却有一封信要写给小姐。”
他也不等韶声回应,便一把将她抱到桌案上。
衣襟散开了。
此时又是冬日。
虽屋内早就在齐朔的吩咐下,生起了温暖的地龙。
但韶声胸前袒露在外间的肌肤,仍然被寒气激得微微战栗。
齐朔一只手制着她,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从笔山上取了一只小毫,蘸墨掭笔后,竟直接在韶声身上书写起来!
韶声咬着牙,不出声,也尽量让自己一动不动。
——尽管笔尖刮过身体,会带来微妙的痒意,且越积越多。
可她仍会想起,自己与齐朔重逢那段时间,只是想依附着他活下去。
现在,却生出了将军夫人的想法。
是因着吴移的话吗?还是因着别的?
他当时说中了,也没说中。
她确实已经开始认同吴移所说,理解将军所为了。
但努力做好将军夫人,理解并帮助将军,应当是妄念。她之前的理解,似乎错了。
将军想做的,也不一定是她所期望的——韶声心中甚至闪过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吴移的那番话,未必真对她寄予如此厚重的希望。
他或许只是要求自己不背叛。
是她自作多情。
那便想开一点,回到依附齐朔活下去的时候吧。韶声又想。
她的眼睛闭得更紧。
有细小的泪珠被紧闭的眼皮挤散了。
齐朔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直起身,又俯身凑近韶声耳边:“小姐知道真真在写什么吗?真真写的是,真真最喜欢小姐。”
手中毫笔已经搁回了笔山上,空出来的手掌抚过她的脖颈。凉玉一般的指腹渐渐加重了力道,将她温热柔软的肌肤按得凹陷下去,甚至有淡淡的红色泛上来。
仿佛再多近一寸,这只放在她要害上的手就要骤然收紧,扭断她的脖子。
温暖的室内似乎更暖了几分。
最终,衣襟拢好,但要寄给梅允慈的信,仍然空白。
望着空白的信纸许久,韶声还是提起了笔。而写下的东西,只剩下不痛不痒的问好。
关于她的困惑,一字未提。
不过,让韶声不曾想到的是,虽然通信不成,梅允慈本人,却真真正正地来到了她面前。
此事仍然是方必行的功劳。
他说动柳融,举家投北。
韶声首先见到的人,是兄长柳镜池。
祖父与父亲虽都搬入了叔父所在的柳园之中,也随着方必行拜见过将军。
却独独对韶声这位将军夫人,避而不见。似乎家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
而柳镜池,却是请了齐朔的应允,专程来见韶声。
韶声与自己这位同父同母的兄长,并不算熟络。
柳家重礼,恪守男女大防的规矩。
而柳镜池更是一心向学,常年居于书院,与家中姐妹几无来往。
别说默默无闻,不太讨长辈喜欢的韶声,甚至是誉满旧京的韶言,他都只是泛泛聊过几句。
因此,二人照面寒暄后,气氛便显得有些不尴不尬。
“二妹……”柳镜池欲言又止,手指紧张地搓着衣角。
韶声本性害怕与人交际,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圆场。只能面上维持着微笑,静静地等他说完。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也绞紧了。
柳镜池的面色不太好。
今日他虽特意打扮过,衣饰整洁,但仍难掩周身的颓丧之气。
“二妹,我听人说你同内子少时交好……想请你去看看她。”他终于鼓起勇气,将来意一口气说了出来。
“她怎么了?”韶声问。
“……”
柳镜池低下头,满脸羞惭,却是不肯再多说了。
沉默挣扎良久,只低声吐出这么一句:“求你去看看她……算兄长求你。”
“好。”韶声说。
“多谢、多谢,多谢夫人。”柳镜池起身,虽继续低着头,但对着韶声,作势要拜。
这倒把韶声吓了一跳。
她也起身,急忙搀住他,阻止他下拜的动作:“兄长,你这是做什么?!”
“多谢,多谢。”柳镜池仍然不住称谢。
“兄长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韶声见他状态十分不寻常,忍不住问出了口。
柳镜池闻声抬头。
“没有。”他朝着韶声,无声地笑了笑。
像是在安抚她,又像在笑自己。
“二妹,照顾好自己。我……”没本事照顾你们。未竟之语,他终是难以启齿。
光是想想,就要脸皮发臊。
“兄长……”韶声愈发担心了。
“兄长这就走了。”柳镜池答。
他从室内慢慢走到了日光之下,背影萧索。
“等等我,兄长!我同你一道去看梅……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