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楼。
路过一班,看到几个同学扒门缝往走廊外瞧。
一班的地理位置不佳,楼梯口是他们的视线盲区,除非有人将头探出门外,否则根本查看不到走廊那边的情况。
至于为何要看走廊……
安宁心里正奇怪着,就见紧挨着门边的同学忽然变了脸色。
他猛地回身把其他人往教室里推,食指搭在嘴前:“嘘嘘嘘!”
“光明顶来了!”
教室内霎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那个把风的同学则挨着门站立,装模作样地拿起白板笔,往挂在门前的小白板上写布置任务。
安宁好笑道:“光明顶?”
被这迅速和高配合度的举动所感染,她朝廊外望去。
安宁和善的态度让学生减少了戒备感,那名学生一边写字一边压着嗓子说着:“我们班主任,乔尚。”
话音刚落,安宁就看见乔尚腋下夹着本破破烂烂的教案,步履匆匆往这边赶来。
“乔老师。”安宁颔首打招呼。
“嗯。”乔尚脚步没停,应了一声便推开半敞着的门,光线折射,照得他后脑勺亮亮的。
乔尚撇了眼门口的学生,叫他回座位上去。
“开个短会,十分钟。现在把笔放下坐好。”
短促但有威慑的一番话,安宁登时感受到一股压力,没再多逗留。
*
下午自习结束,饥肠辘辘的学生恨不得瞬移到食堂。
向来跑在最前面的关胜却纹丝不动地坐在凳子上,背倚着墙。
他把玩着一小块橡皮,狭长的眼尾时不时投落在侧方。
他的声音不大,只用了何岩能听到的音量:“何岩同学,听说我打扰你学习了?是吗?”
他的手掌轻轻拍着桌子,何岩肩膀一耸,嘴唇有点抖。
关胜被何岩这副怂样气笑:“我是小混混?”
何岩紧紧咬着牙,没吭声,完全没有周末时的嚣张气焰。
何岩感觉到身边人站了起来,随后,一只结实的手臂撑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既然没有……那以后好好相处行不?”他的气息就在何岩耳边,“我尽量,不打扰你。”
关胜语速很慢,显得压迫感更足,他明明是笑着说的,何岩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关胜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但是,你最好别总告我状。”
“要是老师找我爸了……”
“倒时候别怪我不讲义气。”
说完这番话,关胜松开了椅子上的手,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态度,单手扯着书包带,冲等他的雷好帅说:“走了。”
一听好兄弟要走,雷好帅瞬间幽怨了:“你晚自习又不上啊。”
关胜哼了一声:“嗯,反正我也不学,省的打扰别人。”
“你还挺体贴?”雷好帅无语。
何岩等关胜出了教室,才慢吞吞起身,拿起饭卡,刻意绕到另一端的楼梯去了食堂。
等他到的时候,窗口只剩下不怎么好吃的青菜豆腐,他打了一份青菜和二两饭,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把饭吃完。
同寝的同学看见何岩,本想喊他凑个桌一起吃,却被他那阴恻恻的表情吓退了。
“何岩怎么了?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一个同学说。
另一个人叉起一块红烧肉,随口道:“还能怎么,肯定是关胜惹的呗。你是没看见他下楼时脸有多黑。”
顺着话,那位同学又瞄了眼何岩的方向,只见他用力地嚼着青菜米饭,头顶灯都暗了几分。
学生间形成友谊很简单,也许是一次结伴同行,也许是共同惹了一桩不光彩的麻烦,也有可能是一盒藏在抽屉里的牛奶。
友谊化为矛盾也很简单。
只需要一句话——一个能在同学间迅速流传的说法。
真假或许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当事人会因此改变什么。
而围观者乐于观察当事人的做法,有时候,连本人也乐在其中。
何岩似乎笃定了有人跟关胜告发了他周六说关胜的坏话,也许是平日跟他走得近的雷好帅——但那不重要。
关胜今日威胁了他,那下一步呢?会不会报复他?
何岩最厌恶那种仗着自己身高和体型的优势,去欺负弱小。
他从不认为自己也有错。
一顿寡淡的晚饭过后,何岩心中有个想法已经成型——在关胜有下一步动作之前,他会先报复回去。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瞧不起他的人都会有报应,他虽然矮、虽然瘦,虽然没那么好看,但他绝对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