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公主府仍是灯火通明。
最亮的屋子是公主的寝殿,灯光从窗户透出,照亮了门口的石板路,也照到了跪在石板路上的白弱水。
石板路淋过雨,湿漉漉的,硌的人难受,但白弱水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竭力挺着肩膀,撑起半个身子不表露出一丝颓态。
而寝殿内的蜡烛剪了又剪,灯火晃动乱人心。
凤珃公主此时端坐在高椅上,脸色铁青着,她不过三十多岁,恰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而经历过郡主失踪的一系列事情后,她那本来姣好的脸庞,似乎疲惫了很多。
鹅黄端来一杯茶水,轻声劝慰道,“气大伤身,请公主饮一杯安神茶。”
凤珃公主看都没看一眼,抬手就摔了那盏茶,怒道:“各个都是蠢货,本宫要怎么安神?”
鹅黄立刻跪下,连连请罪。
凤珃公主怒不可谒,斥道,“都要本宫饶恕你们,谁来体谅本宫。鹅黄,你和豆绿是本宫亲手挑选的人,就应该在本宫顾及不到的时候,仔细看管着郡主。可你们一个比一个不中用,竟然让云悦闹出了私奔的糊涂事,现在好了,丑事闹到了府外,本宫的颜面何在啊。”
豆绿已在屋内跪了许久,听到凤珃公主提到自己的名字,赶紧跪着向前滑行,滑了十几步,好不容易凑到凤珃公主脚边,顺气道,“郡主年纪还小,没经过事,一时被人骗了,也是可以谅解的。要我说啊,最可恨的还是那个柳文钰和武荣世子。狗东西,敢暗害郡主,都拉出去砍了才好,如此才能为郡主出气啊。”
“不过是个探花,算的了什么,明日午时,本宫就要他人头落地。”凤珃公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倒是武荣有点麻烦。忠信王那个老东西,后宅老婆一房又一房,儿子女儿一大堆,少一个儿子也不会怎么样,可偏偏武荣是嫡长子,进了族谱,还在皇帝那露过脸,本宫若是出手,只怕会落人口实啊。”
鹅黄应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还是郡主的名声,若是武荣世子将事情宣扬开来,实在不妙啊。不如先放放,等有了转机再...”
凤珃公主的眉毛高高翘起,愤恨道:“本宫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可眼下居然要忍。天下之大,谁敢让本宫忍耐,武荣啊你真是好本事。”
豆绿跪在下面,眨巴眨巴眼,开口道,“公主真的是慈母,一心为了郡主,连这份委屈都能受了。再等几天,郡主回过来味了,不知道要多感激涕零,要多感恩在心呢。
只是武荣世子可以先放过,那其他的知情人呢,救郡主回来的白捕快还跪在外面,求公主消气呢。”
凤珃公主挥了挥手,“兹事体大,不可留她,一起砍了吧。”
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判了人的生死大事。
鹅黄豆绿的脸色皆是一变,想要张嘴为白弱水求情,忽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嘈杂不止。
凤珃公主怒气更盛,愤然起身往外走去,“一个个的,反了天了,闹个什么劲!”待寝殿大门打开,方看到外面乌乌泱泱的跪了一排人,人群中却有一人,正是阿烁,直愣愣地站着,显眼的很。
却原来在护送郡主回府后,阿烁被赐了一桌酒席,而白弱水则去面见凤珃公主,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只是酒席过半,久久不见白弱水回来,阿烁心中生疑,于是吵闹起来,一帮侍从阻拦不住,到底是让阿烁来到了公主寝殿前。
鹅黄见场面混乱,厉声呵斥道:“谁人如此大胆,见了公主胆敢不跪?”
阿烁高声道:“江湖之人,不认皇族。”
鹅黄借着灯光将阿烁仔细打量,想起自己曾在昨夜见过他,于是低声讲道,“此人乃是和白捕快一起的,在寻找郡主一事上,应是出了不少力气。”
凤珃公主扬起眉梢,“既是江湖人,却来管本宫的事,所为何图?”
“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阿烁的脸庞发红,蕴起热腾腾的酒气,酒劲上头说话更是犀利,“我与白弱水一路奔波,千辛万苦救下你家郡主,个中辛苦暂且不说,不过是图个心里敞亮。
可你们却过河拆桥,翻脸不做人。一边哄我去喝酒,一边让白弱水跪地认罪。要不是我喝酒喝到一半,发现不对头,赶紧来寻人,岂不是让你们得了逞,再随便找个借口把功臣发落了,正好随了你们的肮脏心思。”
阿烁骂的痛快,可急坏了一旁的侍从。
“公主殿下,此人蛮横无理,又喝了酒,我这,实在是劝不住啊。”侍从连连磕头,砸在石板上能听出响,只求公主不要动气。
凤珃公主怒极反笑,转头看向白弱水,傲然道,“你不过一名小小捕快,失礼送了一只香囊,害得我儿云悦发狂。本宫让你跪在地上赎罪,你可是心有不甘,这才让你的人在此闹事?”
白弱水昂起头,与凤珃公主对视,一字一句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卑职不敢怨恨。只愿公主能疏解心结,公证公明处理郡主失踪一事。”
“呵,本宫怎么处理,还要和你交代?”凤珃公主面露讥笑,看白弱水的眼神已然是看一个死人了,“便是把你们都砍了,那又如何,这就是本宫对你们的处置。”
白弱水并不惊讶,答道:“卑职死不足惜,只是那柳文钰与武荣世子,只怕公主目前还动不得。”
凤珃公主冷笑不已,“不过一名酸秀才...”
“他虽然只是一名酸秀才,但若是公主您亲自下令杀他,其一,会伤了郡主的心,郡主心爱之人却被自己的母亲所杀,郡主要如何承受这份苦楚?
其二,要如何与当今圣上交代,柳文钰乃是探花郎,进过金銮殿,聆听过圣上教诲,可他尚未来得及报皇恩,就被斩首,怎不扫皇上的兴?”白弱水神情自若,每说一条就举起一根手指,“其三,要如何堵住悠悠众臣之口?
柳文钰已入仕途,与文武百官千丝万缕,他的死若是不清不楚,只怕言官再生事端啊。”
桩桩条条,正踩中凤珃公主的死穴,她顿时恼羞成怒,“本宫怕他们做甚,本宫乃是本朝长公主,看谁敢忤逆本宫!”
白弱水不为所动,又慢慢地将之前举起的三根手指收了回去,“公主乃万金之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