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携雪,宛如尖刃,将夜色割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陈千玑猛然睁开眼,从床上惊座而起,被烈焰灼肤噬骨的疼痛仿佛还停留在她身上。
急促呼吸几口之后,她错愕地环顾四周,心下生疑:这是在哪?我不是已经死在了火中了么?这床褥和味道怎生这般熟悉?
再一回头看见了趴在床榻边的柳雁儿,她轻轻摸了摸柳雁儿的头:“柳雁儿,你也还在?还是我们都变成鬼魂了?”
柳雁儿睡得浅,听见床上的动静,立马睁眼起来。
“小姐!你醒了小姐!”柳雁儿声音惊得陈千玑一激灵。
陈千玑看着她,问道:“柳雁儿,你还活着?”
柳雁儿一愣:“小姐,您说什么?”
“我这是在哪?“陈千玑又问。
柳雁儿眼里露出了担忧:“小姐,这是顾澜院,您的卧房啊。”
“顾澜院?我怎么又回太师府了?“陈千玑疑惑道。
柳雁儿道:“小姐不是一直在太师府么?”说罢伸手探了探陈千玑的额头:“怎这么烫。小姐且先躺下,我去拿条帕子来给您敷一下。”
柳雁儿边走边心中暗道,坏了小姐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陈千玑起身,看着屋子的陈设,的确与自己在太师府时的卧房一模一样,恍然间她看到了桌上的铜镜,跳动的烛火映出她的面容。
镜中的自己,竟是十几岁的模样。
她怔怔地坐在墩子上,一时无法回神。
“小姐怎么起来了?”柳雁儿端着水和帕子进来。
“柳雁儿,现在是什么时候?“陈千玑问道。
柳雁儿看看窗外,道:“约莫到寅时了。”
“我说的是如今是什么年份,什么日子?”陈千玑说道。
“小姐……”柳雁儿看着她的眼神又是惊又是担忧,“现在是启灏四年十月十八……”
陈千玑的眸子凝住片刻,默默念叨:“启灏四年十月十八……”
是十八年前。
柳雁儿放下手中的盆,委身到陈千玑身边:“小姐,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全,先好好歇会儿,等天儿一亮我就去禀报老夫人和平哥儿。“
“平哥儿?”陈千玑道,“哥哥怎来了?”
“是啊,公子听说小姐病了特意从皇宫告了两日假,这次也多亏公子,小姐才得救。”柳雁儿回答道。
陈千玑听着柳雁儿的话,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十八年前的今天经历了什么。
她和哥哥陈钊平自父母双亡后,从楚州被送至了在定京城的外祖家,哥哥奉命去了皇宫的御林军,自己则留在了这座深宅之中。
启灏四年,是她进太师府的第二年,这年她正十四岁,陈钊平十七岁。
在深宅后院之中,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会过得极其艰辛,但好在外祖母对她疼爱万分,即便这份宠爱是来自外祖母对母亲的愧疚。
偏偏也是这份宠爱,让她不得不卷入这后院斗争的漩涡里。
当年十四岁的陈千玑,只觉得大家都对自己好,那些虚伪笑容后的面目狰狞、关心切切后的精心算计,她全然无知,而如今再回头,这些便是最终将她推向囹圄的一只只手。
既然现在有了从头来过的机会,必定要将这些暗中龃龉摸清楚,不能重蹈覆辙 。
陈千玑深吸了一口气,问柳雁儿:“我生什么病了,哥哥怎也回来了?”
柳雁儿道:“前几日三小姐来向小姐请教画艺,小姐便带着她去湖心亭画竹子,却不慎落水,救上来后便一直昏迷,老太爷从宫里请了张太医,才断定小姐是中了西沙鸡血铃的毒,有歹人在炭火里掺了毒,多亏平公子从太后那儿求来了雪羊羊角才将咱一院子的人救了。”
陈千玑听着,曾经的记忆慢慢被唤醒,这事儿在府宅大院中激起一点波澜,最后却只找了两个下人顶罪,陈千玑也没有过多的追究,现在再想,其中必定有许多弯弯绕绕,是当年自己不知道的。
再想下去的时候,陈千玑又堕入了梦境,梦中是周煜康阴鸷的眼神:“朕对你从未有过一丝情意。”
翌日清晨,陈千玑睁开眼便看见老夫人坐在床头正望着自己,手上捻着一串佛珠,身边也只带了檀嬷嬷一人。
“外祖母。”陈千玑喃喃道。
孔老夫人一笑:“千玑醒来了啊。”
孔老夫人段英昭今年五十有七,保养得极好,面容与陈千玑的母亲有七八分相似,虽然总是板着脸显得极威严,但那双笑起来如同一弯月牙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和蔼许多。
上一世时,外祖母对陈千玑极其宠溺,惹得孔家几房的女儿侧目纷纷,就算最后陈千玑在宫中被安了污名,孔家其他人待她如棋盘弃子不闻不问,唯求摘除干系,除了哥哥陈钊平,只有这个外祖母,用诰命夫人的身份、用表嫂的身份给太后递了几十封书信,只求陈千玑能活命。
陈千玑没有遗传到外祖母和母亲的那弯眼睛,她和哥哥的眉眼更像他们父亲镇远大将军陈丰禹,一对凤眼英气许多,发起怒来眼尾一吊,狠劲儿就露出来了。
只是上一世的陈千玑天真单纯、性子极软,甚少发怒,对外祖父母和几个舅舅舅母的话亦步亦趋,以至于被送至皇宫时,还乐呵呵地以为是自己天大的福分。
“外祖母几时来的?这些丫鬟们竟不知叫醒我,害您好等。”陈千玑坐起身子故作娇嗔道。
孔老夫人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身子没好全,应当多歇息才是。”
“外祖母,我没事的。“说着陈千玑就没忍住咳了几下。
孔老夫人眉头一皱:“还说没事,这几日你就先躺着好好歇息,我得空了便来看你。”转头又对檀嬷嬷说:“你带几个婆子在院子里守着,任何进来的东西先查验一番再给小姐用。”
“奴婢明白。”檀嬷嬷应了一声。
陈千玑佯装惊讶:“外祖母这是怎么了?“
孔老夫人见她这般心思单纯,只心疼道:“府里不知什么人坏了心思,想要害你。”
门口的丫鬟进来通报:“老夫人,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