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说,武林中人都喜欢夜间赶路,不必顶着烈火骄阳,又不容易被仇家盯梢。
如此实用的江湖经验听在李相夷耳里,自动变成了明月照雪、纵马夜奔、畅快肆意的风流画面。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夜里无人,官道宽敞,可以骑快马。”李相夷说着就有些兴奋,“而且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在路上遇见几个小贼练手。”
被怂恿着坏规矩的叶灼双眼晶亮,一脸神往:“那我们往哪儿去呢?”
李相夷被问得一愣,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过叶少侠的目的地,两人说不定明天就要分道扬镳。
“额……我是要去扬州的普渡寺,我师父有封信托我带给寺中的无了和尚。你呢?”
“我无所谓的呀,反正是出来玩。”叶灼满不在乎,骨碌一下爬起来就开始收拾行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三两银子换来的豪华套间也不要了,叶清焰领着他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
“诶诶!那个方向是去后院的!”
明明没有嬷嬷也没有戒尺,但两个人都自觉把声音压得很低,鬼鬼祟祟地就像做贼。
“这楼梯口有人守着。”叶清焰皱了皱眉。
“这个容易,你轻功如何?”
叶清焰想了一会:“……尚可吧。”
李相夷听她说得好没底气,便伸出手去,“没事,我带你。”
“……”
我只是谦虚。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
叶氏家规。
但她这时候再说‘我只是谦虚’未免太做作了,思来想去,乖乖伸手让他拉了一把。
这叶公子的手又小又软,一握便知腕力不足,而且居然没有剑茧。
看来武功确实一般。
武功一般还如此照耀,行走江湖没有一点心眼。
一会儿定要好好说教他一番,怎么敢把陌生人随便往自己房里带呢?若不是遇到他这样的正人君子,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了。
师兄经常跟他说,江湖险恶。
李相夷提气点地,右手将叶清焰一托,两个人便飘风逐月般从夜色下掠过,落在前院中央。
武林客栈是个类似四合院的格局,分前院、客堂和后堂三部分。
他们的天字号房在二层,一层是普通客房,楼梯口都有护卫守着,以免贵客被打扰。
而拴马桩和饮马池都在前院,负责照看马匹的杂役晚上倒是都休息去了。不过两边有值夜的护院,可以处理问题。
叶清焰继续问道:“那如何悄无声息地牵走马呢?”
李相夷忽然惊觉:“我们又不是做贼?”
叶清焰恍然道:“啊!”
于是他正大光明走向值夜的护院。
那护院正在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我们有急事要出去,麻烦帮我们把马牵过来。”
“哦,哦。”那护院仍没转过弯来——从月亮上飞下来的,竟然是两个小孩子。
深夜里四野旷寂,宽敞的官道上果真空无一人。
李相夷翻身上马,叶清焰还没反应过来,他眨眼已蹿出去了十几丈,回头笑着向她招手,“来啊。”
耳旁是呼啸狂风,视野因为颠簸有些朦胧,心跳得极快,咚咚犹如擂鼓。
像是随时要凌空而起,从此自由随风。
又像是要把躯壳远远甩在身后,去赴一场因缘际会。
叶氏家规。仪容端庄,衣冠素整,不可纵马疾行,行为无状。
……
都滚一边去吧。
也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李相夷忽然拉住了骏马,长眉锁起,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一下把叶清焰吓得不轻,差点迎头撞上。
“怎么了?”叶清焰以为他比自己敏锐,发现了什么埋伏,语气又紧张又新鲜。
李相夷:“……哪边是南?”
扬州城在南。
“……”叶清焰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之前怎么不问我。”
“无妨,掉头便是。”李相夷满不在乎地甩甩头,那高马尾随着他晃头划出一个令人心动的弧度。
“那你怎知掉头便对呢。”
李相夷抬头看了一眼天,不知什么时候涌起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星野。
问题是,他只知道怎么看北极星来辨认南北。
叶清焰叹了口气,翻身下马,散开随身包裹,从一大堆叮铃咣当地小东西里翻出一只磁石针。
她蹲下来将那东西摆在平地上,针尖颤颤巍巍转了两下,指向背后。
“唔……果真在背后。”
“这是司南?你出门带的东西倒挺齐,就是……”
李相夷出门的时候就没想过带这种东西,或者说,江湖人都不会带这种东西。白日看太阳夜晚观星,实在遇上阴雨天自然可以问路,江湖客讲究一个快意潇洒来去自如。
想想看,哪个大侠会在走到岔路口时从怀里掏出司南。
“除了这个,还可以看建筑的门,大部分客栈的大门是朝南开的。”叶清焰一本正经,“所以我当时愣了一下,没跟得上你。”
李相夷尴尬。
“如果没有建筑,树桩年轮间隔小而密的是北,大而疏的是南。”
“河岸沟边,坡缓为北。”
“若在北方草原沙漠,草棵附近形成的雪垅、沙垅,头部大,指向西北。蒙古包的开门方向则是东南。”
“夫子让我们写过好长的分析,有的知道原因,有的却不知道。”叶清焰拍拍手站起来,“但思来想去,还是带一个司南最方便。”
“你们叶氏家学好杂。”李相夷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我先前看你对各门各派的成名功夫一无所知,说起这些倒是头头是道,难道你们家想把你培养成风水先生?”
“夫子说,在我们找到想走的道路之前,除了剑法和算学,不必专精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