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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秒(2 / 2)

舌很轻易地打开,里面一直叮咚作响的东西掉了出来。烛火幽暗的房间里,只有那一小团在盆地散着柔光。

我看着它很久,才故作镇定地捡起来擦干了放回到长命锁里重新戴在脖子上。

于是,我选择跟白泽去扶桑。

离开的那天王耀只是站在塔楼上遥遥看着我。

城内的缟素还没有撤完,白泽拉着我的手慢慢走在官道上。

远处笛声悠悠飘起来,和沉重苍凉的骨埙重合在一起。

白泽回头看着我,问我为什么哭。

我说不出话,蹲下去握着长命锁闷闷的,觉得心脏就要裂开。

天边飞翘起来的鸟雀扑闪着翅膀奔向远方。

我听到白泽无奈地说道:“…别哭了,我带你去地府好不好?”

可我不敢去。

我不想让记忆里留存的他是满脸血污、落魄至极的模样。

我拒绝了,和白泽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白泽在这里有个好友,叫鬼灯。

他是扶桑地府里最强的存在。

连这边的阎王都怕他。

白泽把我交给他,说自己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跟着鬼灯有好处。

我就跟在鬼灯身边玩,甚至他去故土的地府学习时也带我一起。

说是学习,对于我而言就是回家溜达。

因为我不敢去地府,就跑去找了王耀。

晚上我趴在床上看话本,忽然瞥见书柜上放着一个眼熟的木盒。

拿来打开后里面装的都是用汉代隶书写给我的信件。

…但我记得,那些信我已经烧了。

「虎子行至途中,遇一湖,倾酒入其中,名为酒泉。想鹃娘闻之,必感无趣。」

「天降大雪,鹃娘应善自保身,勿贪玩捕兔。」

「金器难作,名匠难求。」

「此行吾不知凶险,此子辱大将军,吾必杀之,若陛下降罪,望娟娘勿念伤身。此乃西域夜明珠,昔日吾不敢送,恐惹烦忧,此去若不归,望娟娘谅吾之怯怯,见此珠,忘却昔日光景,莫问他事,自珍自重。」

这些应该是被拦下来的信。

故意给我看的。

我拿着那盒子书信,抬眸望着站在门外的王耀拿着灯烛,他苦笑着摇摇头:“别怪我。”

“嗯,我不怪你。”我起身把那盒纸信放进火炉里将它烧成灰烬。

“小鹃。”

看着那几簇细小却又活力的火舌,我嗯了声。

王耀犹豫了许久,轻轻地说:“你要习惯这些事情。”

我望着他问:“他死的时候痛苦吗?”

王耀目光黯淡地张口:“一刀致命,并不痛苦。”

那就好。

王耀不会骗我的。

或许连霍去病去世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样在疆场上没有痛苦的死亡,对于将军来说,应该是比较不错的结局了。

我抱着膝盖闭上眼睛,却止不住地梦见他帮我摘下簪子时,眼底凝聚着亮晶晶的星光。

他那时偷偷和我说了话,我没有告诉王耀,也没有告诉白泽。

“陛下最近新念叨的几句诗我听不太懂,说是什么‘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于侧。’你说说这叽里咕噜的是什么意思?”

我歪着脑袋瞪他。

他却不为所动,笑嘻嘻地满是期待:“诶,说说?”

我告诉他我不知道。

霍去病这才把簪子摘下来,弯腰嘟囔骂我:“你好笨啊。”

他才笨。

连司马相如写的《上林赋》都不知道,王耀可曾一句一句都给我读了。

那句话分明就是说...

“鹃娘!”

我猛地坐起来,彷徨寻找着那道声音,却只看见了趴在我榻边的王耀。

他揉着眼睛抬眸起身:“嗯,怎么了?”用火折子点了烛火,王耀拿着柄台照在我的脸侧。

我摇摇头不想答话,揪着王耀的袖子想着刚刚的梦。

屋外的雨飘摇推挤而来,巨大的雷鸣割裂开黑暗。

“你...你还气他吗?”

“不气了。”我哆嗦着抬头望向王耀的脸庞:“我不气他了。”

王耀抱着我轻轻的拍背。

“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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