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的春天,比起边疆苦寒之地,总要来得更早一些。
整齐排成列的杨柳在迎着春的气息,垂下万条顶着嫩芽的绿丝绦,清风徐徐吹过,梨花、桃花、杏花、海棠花交杂着飞舞在这些绿枝条间,白色、粉色,一片姹紫嫣红,令人眼花缭乱,煞是好看。
可这些美景并未吹进桃鸢眼中,她的手拢在袖子里,两眼直直盯着脚边已被踩得破碎凌落的粉嫩花瓣发呆。姝宁并未打扰她,转头将目光越过高高的宫墙,朝西北方向深深凝望,眼里满是思念。
很快,一位嬷嬷找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郡主,桃鸢姑娘,皇后娘娘吩咐贺宴将散,命我唤你们二人回去。”
两人应了一声,赶忙起身跟在嬷嬷身后回了凤仪宫正殿。
刚踏进门,便看到众人皆已起身,正互相寒暄着做宴散前的道别。
容嘉夫人最先看到两人进来,上前两步对着桃鸢展颜一笑,眼角眉梢上都是温善和气,“桃鸢姑娘,今日能听你说说展儿的事情,吾很是高兴。以后若得闲,还望你与吾讲讲隶阳关风貌,也算了了吾对展儿的想念之情。”
桃鸢回一微笑,“是,夫人,您只管来,桃鸢会将之前见到过的边关风貌都讲与你听。”
众人汇聚,大家齐齐向皇后娘娘告退道别,然后三五相携各自离去。
容嘉夫人率先走出正殿,荣贵妃过来牵起桃鸢的手,也打算带人离开,不想却被皇后摁住了两人交叠的双手,“妹妹,皇上和本宫就将桃鸢姑娘交于你了,还望妹妹多费心照看,帮她尽快恢复身子,也算替皇上分了忧。”
“放心吧,皇后娘娘,桃鸢是咱们乾国功臣,我必会事事周全,以她为先。以后若有半点不妥,您可对妾身随意责罚。”荣贵妃扬着灿若桃花的脸信誓旦旦保证。
皇后满意点点头,然后又交代了桃鸢几句,让她有事可直接去凤仪宫,自己必会给她做主之类的话后才放两人离开。
宫墙深深,壁影朱红。
桃鸢两手空空,身着一身天青色宫女常衣,在落日余晖与红霞漫天交映的傍晚时分,走进了层层几重深的昭华宫。
对于她的到来,荣贵妃似早有预感并已安排妥当,直接带她来到正厅右侧次间的第一个房门前站定。
在荣贵妃身边服侍的贴身大宫女青黛迈步上前打了门帘,“桃鸢姑娘,这是之前我住的屋子,如今已重新布置过,看看是否可你心意。”
荣贵妃不待她答,牵了她手直接往里进,“以后便唤你桃鸢吧,这样亲近些。前几日听说你要回,我便着人打扫干净了,以后这间屋子独属你一人,可在此安心住着。”
桃鸢答谢着进了屋。屋子里一隔两间,宽敞亮堂,布置的干净素雅。
正堂中央一张宽大的梨花木圆桌,上方摆着整套釉青色茶具和一盏正开得欢的水仙花;左侧临窗处放着张厚重的紫沉木案几,一个漆金粉彩奁香炉端端正正搁在上方袅袅散烟;正厅右侧的朱红小门上,吊着张织锦绣粉团花帘,将后面的卧室掩映的幽幽暗暗。
显然,这房间布置确实是费了心思,桃鸢再次福身感谢。
荣贵妃并未多做停留,交待青黛以后昭华宫的丫鬟们也要听从桃鸢吩咐后,便款款离去。
等整个房间只剩她一人时,桃鸢来到窗前落了窗,然后就着案几前的如意方凳缓缓坐下,盯着窗棂上的海棠花梨木雕花一直发呆到房间完全浸在一片黑暗中。
第二日,独自一人用过早饭的桃鸢正不知该如何打发这漫长光阴时,荣贵妃带着一位御医袅袅的直接进了门,“桃鸢,昨夜可休息好了?昨日我便记挂你的身体,只是不得空儿,所以今日一大早便叫来陈太医为你瞧瞧。”
说着,她自顾自上前将要福身请安的桃鸢一把摁在凳子上坐好,又吩咐陈太医仔细着诊治。
陈太医号着脉,眉头几番松开又皱紧,大半天后他默然起身踱了两步又转到桃鸢跟前,“姑娘,你之前伤重未痊愈,身子骨已有损伤,之后万不可掉以轻心,后期每日记得按时喝药,切勿动身劳累,才可保你长命无忧。”
桃鸢正欲答话,荣贵妃像是被吓到般花容失色的抢先说道,“陈太医,她身子竟已这般严重?除了你刚说的这些,本宫可以做些什么啊?要不要额外煮些补品给她喝?”
陈太医搬出药箱,边写药方边交待,“贵妃娘娘不必如此忧虑也无需作甚,让桃鸢姑娘静心休养即可,其他补品之类,皇上已交待微臣另行安排。”
看陈太医唰唰唰刚写完药方,荣贵妃眼疾手快的一把抽走,“煎药这活儿,还是交给青黛她们去做吧,桃鸢,你谨记陈太医嘱咐,多休息。”
就这样,桃鸢一字未见,药方就被青黛拿走配药煎药了。
无所事事的她只能将自己闷在屋子里靠发呆度日,这样闲散清幽的时光却不同于隶阳关那时,在那儿是安心,在这儿她却忐忑,不确定明日会发生些什么。
好在,这个明日到来后,并未发生坏事,反而全是好事。
一大早,皇上下旨赏她的百两黄金由齐良亲自送了过来,还顺带脚的叮嘱她,有事一定找自己,他会禀明皇上为她做主。
齐公公刚走,正当她思索着如何将这些银钱送出宫给爹娘以及弟弟沐澄过日子用时,姝宁郡主从荣贵妃正殿里拐出来,急匆匆踏进了她的屋子。
“桃鸢,今日的药你已喝过了吗?”进了门,她便火急火燎的追问。
桃鸢点点头,“嗯,刚喝过,姝宁郡主。”
“我家生川说了你是他关门弟子,按说该叫我师母的,可这样既生分又显得我好老,所以以后直接叫我姝宁,不然我可是会告状的哦。”姝宁在她面前,彻底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秉性。
桃鸢无奈只能点头同意,然后看她拿起桌上的药碗仔细端看,心中不免忐忑,“这药……”
“无事,我和生川在一起习惯了,看见药一类的东西就爱拿来闻闻,看看,你别多想。”姝宁回头安慰,不想给她造成无谓的负担。
但其实,陆生川在前几日给她的信中交待过,去找自己师傅许医师配制延生丸,然后拿给桃鸢每三日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