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灵睡得香沉的午觉是被手机一连串嗡嗡声吵醒的。
自从上周她和圈内一家知名MCN机构线下签约后，负责她的经纪人程橙跟线上联络时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眼下对方兴致勃勃发来几位拍摄风格与她相近的博主主页，又开始孜孜不倦地劝说：“思灵啊，你可以参考一下这几个博主，不需要说太多话，大大方方露脸就行。”
路思灵昨晚剪视频本就睡得晚，大早上起来上班一直犯困，难得趁着中午休息时间补觉又被吵醒，实在没了好脾气。
她直截了当拒绝：“签约之前我们约定好的，频道风格由我来定，不露脸拍摄就是我的舒适区。”
程橙已经拐弯抹角用尽方法劝了好几天，这是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路思灵态度有多坚决。
她内心恨铁不成钢，但回消息的时候还不忘粉饰太平：“哎，行吧，可能我之前语气急了些，但绝对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你要相信我完全是为你的事业发展考虑，以你的外貌条件绝对露脸即吸粉。”
路思灵深吸一口气，心绪平静后才搪塞回了句：“嗯。”
“那你先忙，以后如果想转换风格就跟姐说一声，到时候给你安排流量曝光。”
挂断电话，路思灵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不是工作忙碌疲于与甲方对接商单，她也不会选择签约MCN。
眼下只能安慰自己合约只签了一年，并且如果后续能为她分担不少沟通成本的话倒也值得。
撂下手机前视线扫过屏幕右上角，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被吵醒后也没了睡意，她索性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咖啡回到工位。
正值盛夏，窗外白云团簇，隐隐日光穿透云层洒下来，晒得洁净明亮的玻璃窗热意滚烫。
路思灵从毕业后就一直在这家名为悦饮的网红茶饮公司工作，日常负责公司新媒体帐号运营，和她的专业对口，做起来得心应手。
她喝了两口咖啡，淡淡的酸苦味从舌尖绽开，整个人霎时清醒了几分。
打开文稿沉静思绪，才敲下两三百字新品推广文案，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
助理茜茜笑得温和：“李总喊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茜茜口中的这位李总名为李锐洋，是这周一空降公司的部门经理。
办公室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工位旁的部门主管赵钰盖着毯子趴在桌面，鼻腔里塞着纸巾还在熟睡。
为何让她越级汇报的疑惑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路思灵没敢怠慢，简单收拾了下便起身到他办公室。
得到应允后刚推开门，就见瘦骨嶙峋的李锐洋顶着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发际线手臂大张，兴冲冲迎上来。
猝不及防的热情令路思灵一懵，身体下意识往侧边一倾，灵活躲开他莫名其妙的拥抱，转而将提前准备好的工作资料塞进他手里。
“李总好，这是我们官方号在各平台的最新数据，您可以先看看。”
他讪笑着接过资料：“好，你先坐，我看看。”
等路思灵坐下后，他单手撑着胡桃木桌，在她身侧弯腰翻看。
中年男人那股油腻混杂着二手烟的异味顿时堵得她鼻息一窒。
路思灵脸上保持着作为下属的得体微笑，心里的白眼已经快翻到天上。
她记得昨天听同事闲聊时提起过，这位新来的李总是大老板的亲侄子，不论消息真假，李锐洋成为顶头上司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她第一次汇报工作只能强忍不适。
办公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纸张偶尔翻动的声响划破尴尬的气氛。
“小路啊……”
李锐洋随意翻了翻便将资料随手扔在桌角，眯了眯眼，盯着她胸前挂着的工牌，随后话锋一转，“我这人要求不多，以后上班嘛，不仅要把工作做得漂亮，也要把领导伺候得舒舒服服，你能理解吧……”
滋啦——
路思灵再也无法忍耐男人言语中的轻浮，她猛地直起身，沉重的木椅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骤然擦出声响。
“资料已经送到了，如果还有问题您可以让助理联系我，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也不等他回应，用力推门而出，一路小跑着回到工位。
路思灵靠在椅背，心底那股恶心止不住往喉头上涌。
她弯腰从抽屉里拿了瓶柠檬茶，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半瓶，直到唇齿间都是清香，才稍微缓了过来。
一旁的赵钰揩着鼻涕哑着嗓探头问她：“怎么了？”
赵钰和她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年龄仅差两岁，私下里格外聊得来。
路思灵把柠檬茶轻放在桌上，悄声说：“我感觉李总这人有点问题……”
赵钰听后连忙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捂着嘴恍然大悟状：“难怪，茜茜周一的时候还跟我吐槽她也觉得怪怪的，但自从李总知道她已婚就正常了，估计是专挑你这样的年轻单身小姑娘下手。”
而且路思灵实在漂亮得太过惹眼，一头浅棕色长卷发温柔大气，翦水桃花眼分外勾人，夏日炎热，今天只一身简约的素色薄纱长裙却将身形勾勒得凹凸有致，上百坪的宽阔办公室内随意扫一眼便很难再从她身上挪开。
但她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毕竟长相美丽并不是错误。
路思灵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自认这两年工作还算出色，公司交给她的几个大平台帐号涨粉迅速，平日里运营稳定基本没出过差错。
何况悦饮的员工福利也相当不错，朝九晚六周末双休，留给她私下拍视频做副业的时间也充足。
她没道理因为这种人的存在让自己的努力结果付诸东流，大不了以后努力躲着点应该就行了……吧？
强压下内心的不安，路思灵坚守打工人觉悟，点开文档继续方才被迫中断的工作。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距离六点下班还差几分钟时，天色黑得浓稠，乌云厚重，有种风雨欲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