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人等已经被劝回去，只剩我和汉娜两人。
汉娜抹了把汗：“伤口愈合了才能打石膏固定，不然伤口会发炎。”
“嗯。”
“你回去休息吧，我来看着。”
汉娜话音刚落，我的双腿就彻底脱力软了下去。看到这惨样，我只得对汉娜道：“我走不了了，你先回去吧，明早再过来。”
汉娜无法，将退烧、消炎和营养液这些吊瓶收集到一起让我方便给罗密欧替换，随后体贴地关好房门离开。
一直守到凌晨两点才挂完所有药水，替他拔去手背的针管，就见罗密欧像是陷入噩梦，苍白的眼皮不停轻颤着，干涩的嘴唇也微微翕动。十五岁的孩子经历这些，再怎样坚强都得吓到吧。
伸手握住他的掌心，趴伏在他床边小憩。
罗密欧从昏暗中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刺目的阳光照进病房，刺激得他想抬手盖住这强光，却被手上的沉重打断。
他定睛一看，天使正与他十指相扣，光洁的额抵在手背，他的手指还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大概是受他的动作影响，天使放在他胸前的左手下意识拍了拍，安抚着他。
罗密欧的眼神软了又软。
他知道从她救下他的那刻起，心里就有了一道她为他点亮的光，直至她消亡，才会从他心里熄灭。
罗密欧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沾了大片泥沙还有些湿润的发，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感从心脏处传来。
感受到周围的动荡，浅眠的我不得不醒来，还有些茫然的眼抬起时就与一双冰蓝瞳孔对上，深邃的眼漂亮极了，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及。
“莲，早安。”
“啊……费尔南德斯同学，早。”
终于是记起发生了什么，淋雨的脑袋有些昏沉，揉了揉太阳穴，我也同他问安。
“怎么不叫我罗密欧了？昨天夜里，你一直喊我的名字。”
罗密欧露出少见的温和笑容，甚至他一贯的逼迫姿势也不见了，只平躺下来，柔和安静地看着我。
“所以下次可再做这些危险的事了，我先回去休息，汉娜会来照顾你。”
受不住他这样专注深情的凝视，撑着床沿起身，他却拽住了我的手臂，腿部的疲软感即便经过一夜并没有消失，不算重的力道也足够将我拉进他的怀里。
“就在这休息吧，你的腿不好，不要走动。”
罗密欧应该是想起了曾经恶作剧之后的下场，掀开了洁白的被褥，将我的身躯裹好，双臂搂住了我的腰身，还未好全的他也再度闭目休息。
最终在温暖气息的包围下我也安然睡了过去。
病房门不知何时被轻声打开，来人看到这一幕，脚步却是一顿，立刻又关上了房门，对身后的大管家问道：“米迦勒，罗密欧结婚的话请多少人来合适？”
“这个……王族公卿算上勋贵的话，大概要一千多人呢，老爷。”
“哦哦，提前准备，提前准备！”
米迦勒无奈：“少爷还没有成年呢。”
“这小子颇有我的风范，”沉浸在自我精神世界里的费尔南德斯家主并没有听米迦勒的劝告，“还没成年就会找媳妇了，不错不错。”
我与罗密欧同睡一床的事不知被哪个好事者传了出去，看着一波波来「慰问」的人，有些不好招架。大部分都是过问我的腿，只有西班牙队员先行问候的罗密欧，刚送走德国队，就见拉尔夫带着奇柯在门口礼节性地敲了敲门。
我不习惯长时间躺在床上，只是双腿实在没有任何力气，正艰难地挪到轮椅中，拉尔夫见我狼狈不堪的行为，强势选择以揽抱的形式躬身将我平稳放进了轮椅里。
高大的身躯并没有直立，而是蹲下将我的身子半拢进他的怀里，温厚的掌握住纤瘦的小腿，我知道，他们都一定发现了我极度不正常的双腿。
一双甚至没有他手臂粗的腿。
“我无法想象，这样的你是怎么将那个人从雨夜里背回来的。”拉尔夫轻柔地搓揉着我的腿，深邃的眼却盯紧我不放，也不允许我逃避，“我不愿去想，万一有意外的话，要怎样承受你再度消失的事实。”
“拉尔夫……”
“听我说完。”拉尔夫垂首仔细凝视着掌中细瘦的关节。
大提琴一般沉郁顿挫的声音充斥着整间病房，他丝毫不介意这里还有互相斗嘴的罗密欧与奇柯，伟岸的身影静静蹲伏着，替我揉捏着没有多少知觉的双腿。
“多爱护自己一些，以及，请相信我。我想与你分担一切会对你造成阴霾的事，比如说这双腿。”
他转向腿部的脸抬起，沉痛的目光遮掩不住，他说：“因为我在乎你，比在乎自己更在乎你。”
双手紧扣住了轮椅扶手，我见他认真执着，知道他需要一个回答，可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
他眸中星辰暗淡。
我回应不了他如此真挚热烈又单纯到可怕的情感。不是未曾幻想过丢下一切寻找真我，只是我将这希望全然寄托在巴尔特身上，却没有一分余地留给自己。
拉尔夫，我连爱自己的能力都失去了，又怎样能炽热地爱你呢？
“拉尔夫，其实这样就可以了。就像这条腿，尽管残缺，能用就行。所以很多事情，不必需要多么完美又强大的结果。”
他的眼里积蓄起浓重的风暴，一种近乎绝望又凶狠的心绪落在他身上，就在我安抚的手落在他肩头之上时，拉尔夫用力闭了闭双眼，再度睁开时，已是云定风清。
拉尔夫直起身来，温暖的手落在我的头顶，轻轻抚了抚。
“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的执拗是我分析不了的情报，我是个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人，自然也救不了同在苦海挣扎的他。
奇柯很能体谅拉尔夫，装作了无事人一般继续对罗密欧冷嘲热讽，而罗密欧也心照不宣一一回怼，病房的气氛瞬间冰火两重天，最终我将他们俩「赶」了出去，只剩罗密欧与我大眼瞪小眼。
“莲，你看我们连受伤的部位都是一样的。”
“我没有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