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雪尘听得这声音,身体一颤,脸上一红,又情不自禁伸出右手,轻轻抓住荆旭直胸口衣襟,微微吁了口气。
这半个月来,她受尽煎熬,昼夜难眠,唯有此刻,真正觉得心里极为踏实。一瞬之间,倒头睡着。
清晨醒来,於雪尘愈发精神起来。坐在床榻之上,眸光煜煜,四处搜寻荆旭直的身影。
一会儿,荆旭直走了进来,一身墨红色官服,眉目俊朗。看着女孩脸色莹亮,放心下来:“六出,你师傅已在门外等着。待会,你先和他回去。他已将易容用品带来,你在路上易好容,先回狭里巷。那个案件,我已布下眼线查探。一有结果,立刻通知你。”
:“大人……”於雪尘微微一愣,没想到荆旭直已经安排妥帖,连师傅都已喊了过来。一想到容捕头,脸色一白。他如今知道她又到御察直使司找荆旭直,不知会怎样生气。
荆旭直见她脸色一瞬煞白,知道她害怕师傅,安慰道:“你师傅那里我已嘱咐过了。你此次前来找我,是为了案子,他不会责怪你……”
於雪尘眸光晶亮,定定看向荆旭直。这位右都使大人,总能洞穿她的心思。而且,总会替她妥善安排。心中泛起一丝甜蜜,忽然,又觉得不太妥当。连忙点一点头,遮掩着移转目光。
於雪尘一身玄色男装,身形显得格外瘦小。当天为了探查,她穿的是夜行服。昨日,荆旭直已经拿到御察直使司浣衣房,洗净晾干。
於雪尘穿在身上,清清爽爽,想着荆旭直连这些事都替她考虑周全,心中有些赧然,心跳犹如小鹿在蹦。
缓缓走出御察直使司门口,容捕头已等候在马车前。看见於雪尘出来,眸中精光一闪。
女孩脸庞苍白如纸,一身玄色潜行服,身形显得格外单薄。目光犹如受惊小鹿,脚步愈走愈慢。待到跟前,怯怯地唤了一声:“师傅。”
容捕头心中一怜,替她撩开布帘,声音温和:“上车吧……”
刚刚荆旭直一番话,直述前晚大雨滂沱之中,女孩绝望求助,发着高烧,备受煎熬。他沉沉一句话,让容捕头心中大为触动。
:“你们这是要将她逼入绝境么?”
这两个月来,女孩的确非常听话。但是,巷里巷外的人都在奇怪:这个女孩怎么不爱笑了?朱鸿雁也好几次纳闷:“师傅,六出怎么了,像变了个人!”
当日,他到狭里巷与秦光明向女孩施压,原是想快刀斩乱麻,让她尽快远离荆旭直。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女孩会颓伤至此。
他向来知道这个徒弟表面看着油滑,实际心性秉真。经过施压,女孩虽然能够做到远离荆旭直。但是,此等违背内心之事,女孩显然未能轻易放下。原本意气风发的孩子,变得日日郁郁寡欢。
再加上汇善堂萧儿突然失踪,女孩整日奔波查找,急火攻心之下,还与张捕头起了争执。他身为公门同职,只能先喝斥徒弟。谁料,於雪尘失落之极,就此失踪不见。
这两天,他与秦光明一直在找她。万万没有料到,绝境之中,她最后找的人,竟然还是荆旭直。
经此一事,他们竟又将她往荆旭直身边推近了一些。
荆旭直刚才的一番话,实际已经颇不客气。
幸好,女孩走投无路之际,还能来找他。否则,当夜那场漂泼冷雨之中,她若真的淋了一晚,就不只是发烧,性命都会堪忧。做为最应该照顾好她的长辈,生生将女孩逼入此种境地,极不应该。
荆旭直已经非常直白地表示,如果於雪尘在狭里巷受不到妥帖照顾,他有的是办法将女孩接进皇城,从此脱离狭里巷。
容捕头自然知道,荆旭直手段厉害。只要他愿意,就一定能够做到。
他也知道,这对於雪尘意味着什么。以她现在身份,进入皇城,如同笼中之鸟。荆旭直会牢牢将她圈在身旁。
他见多了达官贵人为贪图一时欢愉,将贫苦女子像宠物般养在身边,不久生厌弃之。和京府各大花楼里,多有此类沦落风尘的女子,下场凄凉。
他绝对不能让荆旭直找到这种机会,将於雪尘圈入皇城之中。
幸而,从荆旭直的话里,他能感受到的,全是对女孩的关心。言语中的威胁,也全是出于对女孩安危的考虑。
对于这位年轻的从二品要员,他确实了解不多。
初次接触,只觉得此人年纪轻轻,行事却极为老辣,深不可测。如今,於雪尘既然已与他有了纠葛,更要小心应对。
看来,直接一刀切的办法还是过于武断。他们不应该将女孩逼入绝境。
於雪尘不是普通女孩,她有主见,性子真,聪明灵慧。简单逼迫,对她而言,可能适得其反。
容捕头如今明白,还是要给於雪尘留出空间。自然,也不会再责怪她。何况,他也知道,此刻在御察直使司里,荆旭直正目光灼灼地注视一切。
他既心疼於雪尘,又经受着荆旭直目光的审视,自然没有一点脾气。
於雪尘见师傅没有生气,顿时放下心来。上马车之前,极想回头看一眼荆旭直。可是,咬了咬牙,忍了下来。女孩知道此种情形之下,绝对不该再流露任何情感。
马车一离开,荆旭直回到桌案前。刚刚,一连收到两份飞鸽传书,他已经很接近此案的关键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