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君正神游天外,李子安远远地喊了她一声,她忙不迭小跑过去,他举着手机说:“给我和小宇拍个照。”
她接过李子安的手机,相机已经打开。他亲密地搂住李秀宇的左肩,在他们旁边是景点名:丹宜云海,红底楷体的四个字刻在几乎和李秀宇齐高的棕色大石头上,身后是白茫茫的一片。陆以君说着三二一按下快门,父子俩的第一张合影框进四方的照片中,李子安笑容和蔼,李秀宇却笑得很勉强。缺席李秀宇十七年的岁月,不是一朝一夕能弥补回来的,更何况他对他心里还抱有恨意。
三个人一路走走停停,在各个景点稍作停留。陆以君总是和他们隔得有些距离,她和李子安无话可说,和李秀宇又没法好好说,只能一个人跟在他们后边,顺便欣赏欣赏风景。
李秀宇会趁李子安不注意的间隙给她发微信聊天,无外乎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吐槽某个景点人挤人,吐槽景区的矿泉水好贵,数着时间抱怨她已经一个小时四三分钟没和他面对面讲话了。
临近中午,他们在一家专门做丹宜山特色鱼的餐馆落脚休息顺便解决午饭。那餐馆老板也姓李,叫李玉昉,和李子安是熟人,两人是同一个中学出来的。
他亲自拿来菜单给他们点菜,一边笔头在小本上潦草地写着,一边瞎侃道:“这位帅哥是你儿子吧,老李,我一看就知道,跟你长得多像啊。”
李子安把头一点,说:“我儿子,李秀宇。小宇,叫李叔叔好。”
李秀宇客客气气地对他道了一声李叔叔好,李玉昉一颗光亮的圆脑袋不停地点,小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李子安身旁正在喝茶的陆以君身上。
他是知道李子安有一个亡妻的,眼前这个冷脸的年轻女人好像游离在两人之外,和他们父子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像是有什么关系,倒像是一个和他们拼桌的食客。
她被李玉昉打量的目光惹得不快,放下茶杯的瞬间瞪了回去。李玉昉抱歉地朝她笑笑,拿走菜单回了后厨。
坐到一起以后,陆以君就不得不听李子安和李秀宇的对话了。
李子安说:“小宇,你现在时间很多,可以抽空去把驾照拿了,爸爸给你买台车,想去哪儿自己开车去。有没有中意的车子?”
李秀宇握着热乎乎的茶杯暖手,他想了想说:“我对车没什么研究,买车的事情不着急,等我先拿到驾照再说吧。”
“也好。”说着,李子安的手机嗡嗡地响起来,他看一眼来电显示,走到餐馆外去接电话。
陆以君窥到来电的是一个叫Eric Wu的人,她在微信上告诉李秀宇,李秀宇抬眼和她做了个口型:港市。她也想到了这一点,发信息拜托许一乐查查港市有没有叫Eric Wu的,和李子安能扯上关系的人。
几分钟后,李子安打完电话进来,菜已经上了两道。
他刚一坐下,李秀宇就问道:“爸,你最近又很忙吗?我们一路爬山上来你接了好多个电话了。”
“爸爸最近是有些忙。”李子安的食指在茶杯口画圈,眼珠滴溜一转,说:“爸爸在跟港市那边谈一笔大买卖,等生意谈成了,爸爸就带你去欧洲旅游。”
“这样啊,那我搓手期待了,祝爸爸生意顺利。”
他举起茶杯和李子安的杯子碰了碰,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李子安意外地怔了怔,而后微微一笑,喝光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在他仰头的时候,陆以君和李秀宇的眼神撞在一起,互相心领神会地浅浅勾起嘴角。
最后一道叫“凤宜鱼”的大菜端上了桌,足足一个两个巴掌长直径的青瓷花盘子。菜上齐了,李子安招呼他们动筷子。
三人同桌吃饭的场景她觉得似曾相识,还记得她第一次到李秀宇家的时候,就是这样和他们父子俩吃了第一顿晚餐,李秀宇气呼呼地拒绝她做他保镖的情形历历在目。
从那一顿不太愉快的晚餐到现在为止,她和他一起吃过多少顿饭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那些日日夜夜里,她千疮百孔的心有了慢慢愈合的痕迹。
李子安当着李秀宇的面给陆以君夹了一块特色烧鹅,说:“从你进公司以来,你的能力我都看在眼里,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的工作,是我应该做的。”
“你平时和我们小宇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恐怕也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去休闲或者谈个恋爱之类的。”李子安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平易近人的长辈,“你,有心仪的对象吗?”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非常之奇怪,她看向李秀宇,李秀宇也正看着她,神情紧张且愁烦。
她抿了抿嘴唇,回答:“我的重心仍然放在工作上。”
她看见李子安的眼神似乎往李秀宇那里瞟了一瞟,说道:“嗯,专注事业也不是坏事。”
他摸了摸李秀宇的头,说:“我们小宇现在可以谈女朋友了,大学里边优秀的女生很多,遇到合眼缘的,就带回来给爸爸看看啊。”
李秀宇耷着一张脸,是笑也笑不出来了,他讷讷地说:“那是当然。”
陆以君觉得李子安总有把一顿饭吃坏的能力,说出来的话偏偏那么刺耳,像是故意为之。
他再怎么眼拙,也看出来她和李秀宇现在的关系不一般。
她开始害怕起来,李子安的确是个多疑且敏感的人,她愈发地确定自己在他面前已经露了破绽。
这顿饭吃得她心有不安,下山回家的车程中她一句话不说,心事重重地盯着车窗外发呆。
李子安把他们送回别墅后说有事要忙匆匆地离开了,留下陆以君和李秀宇在家里。
深夜,她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上到二楼,手指轻叩两下李秀宇的卧室房门。
下一秒,他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陆以君?”
“是我。”
他打开门,穿着深灰色加厚长款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他侧着身子给她让出一条路,“进来说吧。”
陆以君走进去,屋内窗帘紧闭,床头的球形小夜灯开着,她指着他的床说:“我可以坐吗?”
“当然!你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