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餐寒酸了点,配不上你。”秋瑜歉意道。 吕瑛摇头:“我这一路也没吃什么山珍海味,你这么快做出热食给我吃已经不错了。” 小孩捧起汤碗,喝了一小口,顿了顿,从表情上看不出喜不喜欢,动作却一如既往的优雅。 这孩子既能去宴席上吃山珍海味,也能站路边吃馕饼,只要他想,什么环境都能适应下来,是娇小柔弱躯壳也盖不住的顽强生命力。 他娇软地问:“你是为我而来的吗?” 秋瑜本能回道:“是,我以为你会需要我帮忙,结果却是你来了以后,我心安了。” 吕瑛用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像是安慰。 “之后要和我一起回琼崖岛吗?”这是吕瑛第二次提这件事。 秋瑜:“我随时能和你走。” 吕瑛:“没什么要在这交代的?” 见秋瑜不解,吕瑛补充道:“你心软,看到此处,不会什么都不做就走。” 秋瑜沉默一阵,内心为这孩子的敏锐惊叹。 “知我者,瑛瑛也,我回去后打算写一本和卫生观念有关的书,不然我怕有些大夫医死的人比救活的人还多。” 卫生观念?吕瑛细细问了何为卫生观念,发觉和娘在吕家军强调的东西差不多,都是生死间有大用的知识,可禹军的军营并不干净整洁,只能说明母亲那一套在前线没能得到推广。 这孩子是何等聪慧之人,脑子一动,便想明白其中关窍。 首先是人力成本,军中无良医,人手也不够,能照应那些伤重军士已算不错,实则一场仗打完,有些伤得不那么重的脸草席都没得躺,根本顾不过来,何谈做卫生。 可若是要发动军士自己去注意卫生,去打扫营帐,处理好私务,他们也不会愿意。 这些不识字的大老粗大多愚昧,军粮不够,他们吃也吃不饱,还要在战场上拼命,下了战场就想找女人,或者是赌博吃酒来发泄,军官们除了军规外,就不会管得更细,不然怕这些人压力大了会营啸。 像吕家军也有这个顾忌,有位现代作家在小说里说过——逃亡的几艘战舰在很短的时间内会构建新的人类社会规则。 复数的人类身处一个封闭环境里,跑又跑不脱,还没有电脑吃喝,那就是另一个阶级森严小社会形成的元素全齐了,而且大家情绪一旦不稳定,有一点小摩擦,扩散以后就是大事。 禹朝的水军出海时,要是有哪个萌新小兵不会做人,被老兵推海里淹死都没处说理去,而且身处那个环境里,老兵们都会默契地互相掩护,时日久了,几乎没有一个干净的人! 吕家军没这个问题还得感谢大家有同一个信仰,连吕瑛都默认吕家军出海时,在船上带着雨神像呢,大家有啥苦恼都可以在蛙面前倾诉,拉呱一阵总比出人命好。 吕瑛语调冷静:“想要在这里做些什么,只怕处处都是难题,让人寸步难行。” 秋瑜问他:“既是寸步难行,为何你会去改变自己不喜的东西?” 吕瑛:“套用一句你的话,方法总比困难多。” 秋瑜笑了:“你说得对,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写书了,虽然以我的年纪说要著书,在外人看来和笑话差不多,但我还是要去做。” 两个小朋友手拉手,约好一起走。 吕晓璇也知道吕瑛要回去主管台风季后的岛上事务,不打算久留,只叮嘱儿子:“岛上事多,你别太累。” 吕瑛很诚实地回道:“也不是很累,我把事都交给别人做了。” 马仔那么多,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 小人家又说:“我还要带秋瑜去吕宋找太外祖玩呢。” 吕瑛的太外祖就是吕晓璇的爷爷,她不自觉想起那个热爱动物超过人类的奇男子。 在她的记忆中,爷爷是一个兴致来了会举着幼年小象摇啊摇的猛男,胳膊比常人大腿还粗,爱和海兽说话,一顿能吃两锅米饭。 瑛瑛和爷爷应该会很合得来吧,想到这,吕晓璇无比欣慰地目送他们离开。 吕家军风一般的来,又风一般的走,他们挥一挥衣袖,只留下大批粮食布匹盐糖,对了,还有一尊石蛙像。 那是岚山特意带给吕晓璇的,方便少主在外也能祭拜先祖,说不定在大青蛙的保佑下,那些箭矢都会绕着吕晓璇飞呢! 吕晓璇默默将那本讲述雨神慈爱万民事迹的传教书籍,以及石蛙交给亲兵,抹了一把额头的黑线。 救命了,在吕家水军的船上看一群大老爷们拜蛙都算了,如果连禹军以后也变成那样的画风,她余下的人生怕不是都要和吐槽为伴! 然而吕瑛离开没几天,来自皇城的特使便来了。 御前大太监郑尧亲自过来,惊动了整个军营。 那郑尧还算稳得住,过来先宣旨,告诉吕晓璇,吕大人,您升官了,以后您就是琼国公! 吕晓璇十分惊喜,吕瑛走前和她透过口风,那一万多担粮食应该能把她的爵位升一升,可她以为给升到侯爵就顶天了,没想到哇,大伯直接给了她一个公爵位! 这可怎么好意思。 接着郑尧就问:“小世子呢?” 吕晓璇:“柿子?我这没柿子,柿饼也没有,要不我给您拿一把香蕉干过来?” 瑛瑛这次可带了不少果干给妈妈解馋,吕晓璇穿越前已经四十来岁,因为早年吃甜食不节制,不光牙齿不太健康,还有点胰岛素抵抗,这辈子便很注意这方面的问题,她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两千斤的果干,正准备和同僚们分享呢。 郑尧跺脚:“哎呦,国公爷呐,杂家说的小世子便是您儿子啊!” 吕晓璇终于听懂了,她指着军营大门:“瑛瑛早几天就回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出海了吧,您要有事和我说,我写信给他。” 郑尧顿时满心完蛋。